她久久駐足,然後終於轉身,欲要向樓下走去。然而才走了幾步,她便又回過身來,說:“福昕,還有一件事。”
福昕立刻問:“什麼事?姑娘請說。”
霧汐道:“那方龍印,慕無痕已經還給王上了,此刻就在廣陵宮寢殿之中。所以,請他寬恕他吧……”
福昕沉默著,點點頭。
霧汐淡淡露出一抹笑容,淺色的身影消失在樓外,這一次,是真的離開了。
也就在那天傍晚,南宮諾突然率領五千精兵離開大營,往邊境方向馳騁而去。他仍舊騎著那匹白色的駿馬,仍舊穿著那身銀色鎧甲,隻是那冷然的容顏,此刻已經帶著那般滿足而幸福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馬背上、他的雙臂之中,多了一道錯失已久的淺色身影。
風在吹,霧汐靜靜地靠在他的懷裏,聞著那熟悉的充滿淡淡青草香的味道。她累了,不想再逃了,不想再抗拒了。如果她的妥協可以平息一場戰場,可以讓她在意的人不受傷害,她願意妥協。
她回頭看向北燕王城,那一刻,她看見城牆上佇立著一抹紅黑色的身影,如墨的發絲和紅黑色的衣袂一齊在風中翻飛……
此時夕陽西下,整個天地都籠罩在一片黃紅色的光暈中。慕無傷身形孑然站在城牆上,手中微微握著那一方龍印,雙眼卻是緊緊地鎖住原野之上馳騁而去的身影。
那一夜,當他背著酒醉的她在紫羅林中行走,當她伏在他背上哭泣,說她很想念他們,想念南宮諾,那個時候他或許就已經想到,終有一日她會再次回到那個男人的身邊。隻是他沒想到,這一日會是在今天,在天鳳大軍逼近北燕王城的時候。
他很想問:霧汐,在你的選擇裏,有多少是為了他,又有多少是為了北燕、為了我?可是他問不了了……
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憂傷的笑容,當霧汐的身影隱沒在夕陽中的時候,他隻願她的這一次選擇,能夠讓她開心幸福。
五天之後,夜幕降臨。
南宮諾帶著霧汐以及五千精兵抵達淩霄城。這座城池看起來似乎和從前一樣,空蕩冷清的街道,隨處可見的軍營。唯一不同的,是曾經北燕的大旗如今已換成天鳳。
“踏踏踏--”五千精兵騎著駿馬走過淩霄城的長街,發出整齊而充滿威懾的馬蹄音。南宮諾同樣策馬揚鞭,他知道,這是最後一座城池,過了淩霄城,他和霧汐就會回到天鳳。
想到這裏,他不禁擁緊了懷中的女人。他用三天期限,讓她不得不在他與慕無傷之間做出選擇,最終他贏了。她的人已經回到他身邊,可是她的心呢?她說她不再恨,而且偶爾她也會露出笑容,但是為何,他覺得她離他好遠?
阿霧……
他的心裏發出一聲疼痛的歎息,然後繼續催馬前行。就在這時,一匹黑色的駿馬迎麵而來,馬背上的人身著一身藏青色錦袍,目光是那樣沉冷。
霧汐的神色微微一驚,低語:“兀雲?”
南宮諾自然聽到了她喚出這個名字,淡冷的雙眸微微一凝。當身後五千精兵大呼“保護皇上”的時候,他隻是抬起手,冷冷製止。
兀雲的馬在不遠處停了下來,他沒有下馬,隻是目光複雜地看著霧汐。南宮諾的心裏突然有些不悅,他冷冷一笑道:“兀將軍,你的傷已經好了?”
兀雲沒有回應南宮諾的問候,即便他是南宮諾的手下敗將,他也依舊有北燕人那一份獨有的尊嚴!他依舊看著霧汐,問:“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霧汐有些愕然,那一日淩霄城破之後,她再也沒有關於城內任何的消息,她以為兀雲已經戰死,亦或是隨著慕無痕一起消失。她沒想到兀雲竟然還在城內,而且這般突然地出現在天鳳精兵的陣前。
霧汐暗暗凝眸,抬起頭問南宮諾:“可以嗎?”
南宮諾當然想說“不可以”!這五日,他一直讓她坐在他的馬上,依偎在他的懷裏,即便途中偶爾下馬休息,他也不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可現在,這個男人竟然敢當著他,要和她借一步說話?怎麼可以?
可是如果他真的說“不可以”,霧汐是否會失望?他從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希望他能答應,要不然她不會這樣小心地詢問他“可以嗎”。
空氣一下子變得冷凝,南宮諾暗暗握緊雙拳,許久,他說:“好。”
聽到這個回答,霧汐的眼神稍稍一滯,或許,連她也沒有想到,南宮諾會這樣輕易地答應。
她跳下馬背,跨上另一匹馬,朝著兀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