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油菜花蜜的兩種不同味道(1 / 3)

油菜花蜜的兩種不同味道

傾城之戀

作者:葉書夏

在這裏流完了它,輾轉到別處時,才能學會遺忘。

在小鎮上住下的第一晚,依曼失眠了。

一整夜,她都倚著那張老式的鬆木床,以固定的姿勢,像個壞掉的無從計較歲月的鬧鍾一樣木然地看著窗外。

窗外很黑,甚至連個隱約可見的影像都沒有,把白天的一切掠奪得那麼幹淨,冷酷得像她走前鄭楚從桌上扔來的眼神一樣。

鄭楚是她的大學同學,大學四年,他們愛了四年,最大的期待便是不用接受分離,永遠在離對方最近的地方看著彼此。最終他們如願以償,畢業後很多同學戀人都不得已各奔東西分居兩地,而他們卻一起進入一所中學任教,甚至那麼巧,她教語文,他教政治,同在政語組的辦公室裏。

朋友常笑他們,這是一場富足的戀愛,富足到工作時某個抬頭的瞬間,都可以讓眼神糾纏糾纏。聽到這樣的話,依曼會臉紅,朋友們就更加起哄,紛紛說若他們老占著戀愛這詞兒而不去攻擊結婚這詞兒的話,他們都有意見了。

依曼微笑著看鄭楚,好希望他一拍桌子說:“依曼,我們下禮拜就扯來小紅本,讓他們用這月工資作紅包。”可鄭楚當時沒說。晚上才摟住她說:“親愛的,老公有才你不貧,我還年輕,想再奮鬥兩年,看看工作上有沒有突破,沒有的話,我們就結婚生小孩養。”

依曼明白學政治的人多少都有點兒事業上的野心,一天五節課的工作絕對是不可能滿足鄭楚的。愛他就支持他吧,況且,正如朋友所說,如此富足的戀愛,除了去攻下結婚這詞兒之外,還會做什麼?

但依曼沒想到這世上最容易變質的東西就是愛情。那年暑假,鄭楚留下來參加政治學習,依曼獨自回了趟老家,半個月後又去北京郊區陪了陪鄭楚的媽媽。

整整一個月不見,鄭楚本該攢滿了想念,但是回校時,鄭楚移情別戀了。那天晚上,提前回家的依曼打開門,看到鄭楚的懷裏正抱著同校的另一位女老師。

那是一種極其尷尬的局麵,依曼無法麵對。開學後,依曼便向校方提出到山區支教的請求。走前,她去辦公室收拾東西,同事們都圍著她,告訴她如果在那邊有了困難就打電話,鄭楚則一直坐在桌前不抬頭。等她走出辦公室又回頭對同事揮手說“兩年後見”時,她看到鄭楚投射過來的眼神那麼冷那麼冷。

再轉身的時候,她便任眼淚嘩嘩地流,一邊流一邊告訴自己,在這裏流完了它,輾轉到別處時,才能學會遺忘。

或許以後這便是她回想起這個小鎮的理由

依曼開始時很難適應小鎮的生活,這裏的早晨很涼,但她常忘了多帶件衣服去上班,沒有公車、計程車,走在路上隻有縮著肩膀。這裏的晚上又太安靜,安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讓她體會到寂寞其實是一種平靜的洶湧,它總是讓她失眠。

如果沒有老杜,依曼的生活可能就是這樣耗下去了——認真地上課,不辜負校方對她這個支教老師的信任,課後回來就守著那間小屋,接受那份寂寞,一天一天,兩年後,再回去時或許便有一幅鐵打的心壁,把過去永遠拒絕在柔軟的心外。

剛開始,依曼看到那個書店時,並不抱太大的希望。這是一個貧窮的小鎮,沒有早餐店、沒有超市、沒有服裝店,就連她所在的那所學校,也還是平房。而那間門口標有“甜蜜書屋”字樣的書店,讓人感覺對於這個小鎮來說,是另類而不著調的。

但是既然是書店,總得進去看一看。然後便知道,別看店麵窄,店麵以外是個落後的小鎮,店裏麵卻很深,一溜的書櫃,裏麵的書擺得滿滿的。她信步而走,竟發現書的分類還不少,她笑了,覺得眼前的這家書店就像個懷才不露的人一樣。

正要抽取一本翻翻,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是依曼老師吧?”她驚訝地回頭,一位40歲左右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後。

他笑著說:“小地方,大事情,所以我們都知道鎮中學來了一位從北京過來的支教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