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燈,冷冷的心
傾城之戀
作者:何競
女孩與小提琴
郝晴每天從租住的“鴿子屋”走出來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就深呼吸。
她覺得住在城中村的人都頗有能耐,起碼他們的嗅覺要比一般人遲鈍很多。而郝晴做不到像趙安那樣——左鄰熗炒的酸辣味直衝鼻孔;右鄰又將痰盂放在過道散發著令人窒息的騷味——在這種氣息混雜的空間,趙安居然還能堆出一臉笑來向郝晴求歡!
趙安從公司辭職已經半年了,6個月來,他們也隨著積蓄的減少而四下遷徙,最終退到了城中村。每當郝晴的鞋跟淌過地上的垃圾和汙水時,整顆心都落到了穀底。她還不能怨趙安騙了她——半年前,人家也是春風得意的小白領,每天坐地鐵上下班,閑時聽BBC的英文廣播。
郝晴隻能怨自己,明明家裏人已經為她安排好了工作,大學一畢業,她卻鳥兒般衝著趙安飛過來,發誓要將網戀進行到底!
大學四年,郝晴是借著趙安在網上的甜言蜜語才能睡安穩的。他浪漫多情,還會在關電腦後打一個“晚安電話”給郝晴,吹一曲舒緩的薩克斯助她安眠,郝晴覺得當公主的滋味也不過如此吧?但當現在的她和他拿著一張張求職簡曆四下碰壁時,她不再有閑情逸致和趙安討論音樂和藝術了。
事實上,郝晴的生活已經山窮水盡。
她回過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趙安,求職不成的挫敗一點點折磨著他,使他變成了蒼白老態的青年。郝晴不忍再看,轉身出門時,背上了小提琴。
其實,上大學後,她就沒有再碰過琴了,但當生活四處是牆卻找不到門時,郝晴天真地希望,上街賣藝這種經典職業能給她帶來一點點曙光。
郝晴選擇的地點是地鐵出口,她以前見過有流浪歌手在這裏唱歌,好心的行人會在鞋盒裏留下零鈔。但別人賣唱和郝晴賣藝是兩回事,她畢竟生疏好久,經驗和膽氣都不夠,一曲《梁祝》拉得斷斷續續,如同一個說話吞吞吐吐的人,半天才敢抬頭,向自己的“聽眾”致意。
郝晴的麵前,隻站著一個男人,他穿灰藍條紋襯衫、石墨藍牛仔褲和麂皮鞋,腋下夾一個做工考究的公文包。男人抬起胳膊,緩慢而有規律地為郝晴鼓掌,他目光很直白,郝晴低下頭,幻想地下能開條縫,讓自己躲進去。
因為對麵的男人她認識,是曾經教過她高中物理的曾Sir。當年所有女生都這樣叫曾天賜,因為他夠帥、夠酷、夠迷人。但郝晴絕對想不到,他倆會在異鄉,以這種尷尬的方式重逢。
高薪的隱形條件
曾天賜也認出了郝晴,他熱情地邀請她去餐廳吃五分熟的牛排。曾Sir談起這些年自己的際遇,輕描淡寫,幾句話就匆匆帶過:“送走你們那屆我就結婚了。太太是獨生女,家裏嬌慣,所以我辭了職陪她來這裏。現在我自己打理一家小公司,想起牛頓第二定律,真是恍如隔世。”
“可不是?!”郝晴覺得在生活的壓力下,別說牛頓第二定律,就算帕格尼尼也蒙了灰惹了塵。藝術是有錢人吃撐了尋樂子的,她真幸運,竟然在山窮水盡時就遇到這個吃撐的有錢人。
“我想聘請你,為我太太每天演奏一小時,好嗎?”
郝晴驚奇地抬頭,臉蛋紅撲撲地看向曾天賜。他沒有說笑,雖然唇邊漾開了一朵微笑。也許,他想幫助自己以前的學生吧,不想讓郝晴拋頭露麵,再以賣藝的方式變相乞討。
但好事到了趙安這裏,卻變成了疑惑和懷疑:“那個曾物理,該不是另有所圖吧?你又不是海菲茲,他幹嘛開這麼高的薪金?”
郝晴惱怒道:“豬頭!還在那兒說風涼話!你知道家裏隻剩一包方便麵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