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事情怎麼解決，遲子明對高主任的邋遢首先表示了極大的不滿，好歹也是縣政府的一個部門，弄得跟農貿市場似的，萬一上麵領導來了豈不是要鬧大笑話？吉新鵬非常讚同遲子明的意見，也認為信訪辦那裏確實太髒了，不過他還有別的看法。
“高主任原來是當村支書的，後來提拔當了副鄉長，調任信訪辦主任也就兩年多！”吉新鵬說，“說到底他也就是個農民，咱得體諒人家不是？”
小子，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遲子明對吉新鵬的越位非常不滿，拉下臉說：“你趕緊去告訴他，立馬把那裏的衛生收拾幹淨，再把政府大院後牆上的那幾個豁子給堵上，這也太不像話了！”
被遲子明白嗆了一頓，吉新鵬紅著臉去了。遲子明一個人呆在辦公室，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老百姓反映的問題基本上集中在柳金鄉，幾個村幹部敢把幾百萬補償款弄得一分不剩，鄉黨委和政府不可能一點不知道，知道了卻不處理，反倒放任老百姓到縣裏老鬧，說不定這裏麵牽涉的人怕是連鄉裏也不敢惹……
高主任毫無規律的敲門聲打斷了遲子明的思緒。得到遲子明的允許之後，高主任笑嗬嗬地進了門，不等招呼便坐在了遲子明的對麵。
“高主任，你原來是當村支書的？”遲子明背靠在椅子上問。
高主任摸了一把臉，說：“幹了十年呢，後來就到鄉裏了！”
“村支書提拔到鄉裏的可不多呀，你是……”遲子明微笑著換了一個姿勢，爬在辦公桌上問，“是怎麼到鄉上的？”
“這話說來就長了！”高主任摸了摸光光的頭頂說，“柳金不是發現石油了嘛，後來市裏決定開采，可老百姓死活不答應，是我做通了大夥兒的工作，這不……立功了嘛，原來的縣委劉書記答應過我的，後來就……就到鄉裏了！”
原來是這樣，遲子明點了點頭，說：“明天我準備到柳金鄉去一趟，你陪我一起去吧！”
“行！”高主任高興地說，“實話跟您說，我早就想回柳金了，不當副鄉長也行——白縣長說我是農民出身，跟上訪的那些人有共同語言，一下子把我給弄到信訪辦了，這兩年盡受苦了！”
應該說白萬春讓高主任搞信訪工作還算用人適當，如果真派個隻會講大話、空話的人去，恐怕也不會有領導們現在的好日子過。盡管縣政府辦公大樓的後麵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可大門口始終是清靜的，不能說這裏麵沒有高主任的功勞。
一大早，高主任便提了個包袱站在政府大院等遲子明下樓。遲子明帶著吉新鵬下了樓，見高主任像新媳婦回娘家似的，心裏忍不住一樂，說：“高主任，你這大包小包的，不會是給老婆買了啥稀罕玩意兒吧？”
高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不瞞您說，家裏還有幾畝地呢，全靠老婆一個人，我給她買了一身軍用棉衣，比穿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實惠！”
上了車，遲子明坐在司機旁邊，高主任和吉新鵬坐在後麵，這是東至乃至全市官員坐車的習慣。遲子明早就知道司機旁邊坐的一般都是保鏢、秘書一類的角色，自己的位置應該在後麵，可是大勢所趨，他也不好弄的跟別人不一樣，隻能陪在司機身邊。
等車開出了縣城，遲子明問高主任：“家裏的地叫老鄉幫忙就可以了，幹嘛非要老婆親自下地？”
高主任長歎了一聲，說：“實話跟您說吧，我離開村裏那年就把鄉親們得罪光了，誰願意幫我呀？
高主任的話讓遲子明心裏一驚，趕緊豎起耳朵聽他繼續說下去。高主任扭頭看了看車窗外麵，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原來高主任之所以能立功，是因為他騙了村裏的老百姓。為了能夠當上副鄉長，他騙鄉親們說等油田進了村，打了井之後，補償款一定會按時發放到大夥手裏。大夥都信了他，結果他倒是高升了，補償款最終卻成了一筆糊塗賬，有人恨他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