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忽然嚴峻的對話,讓兩人的氣氛再一次的沉靜下來,良久的對峙著,甚至都忘記了今夕何夕。
然而最終還是安之最先的敗下了陣來,開口問道,“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我應該記得什麼?”他微微挑眉,轉過身兀自打量著石床邊的繁星草,背影看上去甚是孤獨沉重。
安之抿抿唇,頗有些不自在的撓了撓頭,問道,“被封印了記憶之後發生的事情,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他嗤笑一聲,回過身略帶諷刺的看向安之,“你覺得我要記得什麼?難道不是隻要記住他們是如何對待我的就行了麼?我還要去感激他們當年沒有殺我,反而救了我一命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微微歎息一聲,低垂下眸子喃喃道,“就算你真的愛她,也會對我們有些感情的吧。”
“你們?”華裳看著她,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陣,“你是說,天界的人?”
安之點頭,試圖幫他回憶過去,“我知道你恨天界的人,可這萬年來你卻始終是生活在昆侖頂的!就算你有恨,也總歸對那些人還有感情吧!畢竟算起來,你和大家也朝夕相處了近萬年啊!”
“感情?”他忽然冷下眸子,步步逼近安之,“你說的感情,就是可以任意的殺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就是可以原本要殺了我一平天下之亂,卻因為忽然出現的浮生淥不得不將我的所有封印?一萬年?我不記得,我也不願去想起,那些於我而言不是感情,而是噩夢!是一個把我當成傀儡一樣的擺弄的噩夢!”
“不!怎麼會!”安之急切的大叫,她不理解為何現在的華裳變得這般的極端,“你不該這麼想,大家都對你那麼好!你怎麼可以這樣否定他們!”
“我為什麼不可以?”他冷笑,笑她的天真,“如果現在,我殺了你最愛的人,然後封印你的記憶,把你留在我身邊,等你有一日清醒過來,你會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她搖頭,被這忽然的問題弄得一愣,可片刻之後想到了什麼似得,繼續說道,“你不該這樣作比較,石人長老一族雖然不是我最摯愛的人,可他們曾經幫過我,還舍命救了我,即便如此我依然來找你了,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開那些?”
“放開?”華裳忽然抓住安之的手臂,狠狠的說道,“需要我告訴你原因麼?你之所以還來找我,是因為石人族並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如果我殺了你最珍愛的人,你就不會再出現在這裏了!”
“你會和我一樣,變得仇恨,變得極端,甚至會恨不得想要殺了我!”
“不!”安之搖頭,有些恐懼這樣的華裳,可現下,她又毫無辦法,口不擇言下,竟然說出了繁卿的名字,“她已經死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放下,你這樣做又能怎麼樣,她那麼愛你,你忍心讓她看到這樣狂妄可怖的你麼?”
“閉嘴!”華裳猛地甩開安之,因為淬不及防,便狠狠的撞在了妝台上,頭部重重的磕了上去,瞬時間便鮮血橫流。
安之的心情有些悲涼,身體的疼痛加上頭上的撞擊,幾乎讓她昏睡過去,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要堅持著清醒,她怕一個閉眼,他便又一次的消失在眼前。
隻是她到底還是太過虛弱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靈上,這些日子以來的打擊幾乎讓她承受不住,所以當華裳站在眼前一動不動的時候,安之終究還是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隻是華裳卻看見了她眼中的那些情感,萬般的不舍,萬般的不甘。
好像她的表情都是如此的豐富,都是如此的,讓他震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皺著眉帶她離開的,亦不知道為什麼要保留她的性命,並且帶回了魔界,是因為不想讓她玷汙了他和繁卿曾經的家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還弄不懂的原因?
好像有很多事情已經漸漸超乎了他的預想,好像從這女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有了改變。
他原本堅定不移的想要複仇的心竟然出現了一絲裂痕,弄不明白的,似是被蠱惑了一般。
回去的一路上,他都望著她昏睡的容顏不語,然而看了良久,卻依然找不到答案。
隻是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女人的麵容,慢慢的開始進駐到他的腦海中,隱隱的不在陌生,仿佛很是親切一般的,讓他有些摸不清頭緒。
可他知道,這樣的想法是最大的忌諱,不管這女人究竟施了什麼法術讓他變得這般躁動,他都已經無法在去忽視,隻是有些事情,他來不及去想,也不願去想。
順其自然,還是放任不管,他哪一樣都可以做到,是以,在回到魔界之後,便將這個連名字都還未知曉的女人送到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