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眾細商,白羽道:“既然月夜厲害,我們白天進攻。”泉生卻道:“白天搦戰,隻要閉門不出,不與你戰,能奈他何?”木姍道:“不如這般,明日天明,我們四人就去搦戰。他若不出,俟等天黑全他心意,夜晚再去搦戰,必定相迎。你們拖住他,我使個釜底抽薪的招術,去月宮請嫦娥仙子隱了月光,斷了他的引助,再狠狠痛擊如何?”
三眾稱善。如此一夜過去,東泛魚白,一輪旭日東升。四眾依計駕雲去魔君洞府搦戰。那廝果然死活不出,任四眾叫破喉嚨,罵啞嗓門,似木頭毫無反應,四眾隻得等到天黑。
好不易垂暮,明月高懸,紫夕一陣猛砸洞門。魔君身著披掛,領著神兵,凶神惡煞衝出洞來。好妖怪不及打話,兩柄魔筆寶刃刀就朝四眾刺來。二柄飛劍頂住筆刀;一柄飛劍殺向神兵。木姍說時遲,那時快,拋下假形,真形已騰入九霄奔月而去,一徑來到廣寒宮。隻道這清冷宮殿如何樣貌,但見:殿宇重重,香風湧動;朱門銀窗,燦爛如晝。宮前一棵巨大古桂樹,繁花壓枝,花雨漫天,鬱香千裏,花雖馥鬱難抵深宮清冷,那懷抱玉兔的美貌仙子正在輕言哀歎,木姍報與仙侍求見嫦娥。
嫦娥聞得是木姍,急急出來迎接,話說這仙娥生得怎般:卻是宮妝巧樣,似蜂蝶輕盈,薄翼翼一身霓裳千嬌百媚,粉嘟嘟滿麵清純明眸皓齒。看不完雲鬢堆砌,賞不盡玉膚冰肌,隻是愁眉鎖,眼含悲,哪有半點歡愉。
嫦娥見是木姍拜訪,道:“未知妹妹造訪,有失遠迎。”親置桂花茶、桂花糕,在桂花樹下坐了。木姍道:“攪擾姐姐了,妹妹在下界遇到一樁難事,專來月宮拜請姐姐助我一臂之力的。”遂將事情前後說了個詳細。嫦娥道:“下界妖患,以月陰協助神功,不打緊,待我拉上雲帳,遮擋了月光,他就借不著力道了。”木姍道:“多謝姐姐,妹妹這就下去伏收魔怪。”道罷,行了大禮下去加入戰團;嫦娥亦施法布起雲來。
木姍元神速下凡塵,嫦娥念動咒語,瞬間滿天現出波浪雲層,疊疊重重將東升明月遮了個嚴嚴實實。打鬥正暢的魔君萬難料到木姍會看出端倪,使出釜底抽薪的招術,隻覺身上勁道傾瀉如洪水,須臾手腳疲軟,哪裏還是四眾對手,被活活生擒;一幹神兵見大王被捉,頓時亂了陣腳,紛紛棄械投降,四眾也不殺他們,隻幻出繩索,魚貫穿了收押在山洞中。
畫屍魔君也是個漢子,見被生擒大罵道:“四眾小兒,何不將爺爺殺了幹淨,如何綁縛與我,耗我力氣?”紫夕怒道:“你這老匹夫,我四眾乃是行俠仗義的劍仙客,綁你是要你麵壁思過,反省自悟。你這般狂妄,著實該打,看我將你一番整治。”紫夕就備發作,木姍出手攔阻道:“萬不可,魔君雖惡果累累,若能摒除邪惡,就此重生,也不失為我等功德一件。”瞬而轉身對魔君言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那日擒伏你師兄,乃是其惡貫滿盈,方以收伏為策,故而與魔君結下惡緣。畫屍魔君罪惡亦不小矣,念千年道行不易,魔仙乃一念間,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魔君聞說詞全是收降,心裏氣惱,咒罵道:“要麼殺了我,不然日後定要有個了斷。”木姍也不理他,隻從懷中取出一枚適才采摘的野果,著手在果子上寫了“悟”字,移步近前,趁魔君說話張嘴之機,將蛋大野果送入口中。魔頭不期木姍拿著個團圓果子塞入自己口中,一陣囫圇吞下,連味兒也不曾嚐得。哽咽後,猛咳數聲,喉嚨才舒服些,當即怒道:“還自稱什麼鳥仙,原來是貫使下三濫手段的卑劣鼠輩。”
未及說完,野果在體內分解開來,“悟”字遊遍周身,一股靈光閃現,魔君伏身下拜道:“老朽罪孽深重,望幾位法外開恩,饒了老朽。”木姍知起了作用,道:“可願皈依正途?”
魔君道:“老朽願歸正道。”木姍續道:“念你老邁,不往他處伏法,就地皈依。”道罷與三眾作法。好手段,四眾在那畫山之巔,摧動神功,築下幾座簡陋觀宇,讓魔君在此修持恕罪;神兵亦化道士一同修持。為防逃脫,四眾在半空設下伏魔網,山頂貼下鎮魔符。此網此符沒有形貌乃靈應之物,他日魔君又生造次,四眾離此萬裏也能知曉。至於魔洞用野石填充,加符咒封鎖,與山溶為一體。最後將如意蘑中收伏的妖人妖物,用五昧真火燒了,絕了後患。
四眾在山上留歇數日,完善觀宇的日常設施。觀雖不大,倒也清靜雅致,最適修真。魔君得了靈氣,外貌儼然,目光柔和,非邪惡凶光,皮膚也轉成正常粉色。做了道人,倒有點仙風道骨氣質,木姍委派十位地公監管。
四眾收伏魔君,朝玉月跪拜謝了嫦娥,自去休息。次日清晨,土地們欲謝,備了晨宴,去尋他們,哪裏還有蹤影。原來四眾已下山,複踏征途。
春盡夏來,秋去冬往,四眾到得一處境地,隻見:一夜寒風刮白銀,江山萬裏覆瓊雪。漁樵野翁懶做活,圍坐火爐烹酒茶。好耍童子懼玉寒,身著棉襖吃瓜子。天上無鳥飛翔跡,地下沒人行路蹤。可憐四海流浪客,百般嚴寒趕路忙。
路上隻有四眾頂風冒雪前行,望著大地銀玉,萬裏蕭疏,人人閉門掩戶,由不得一陣心酸,紫夕道:“做個凡人也自在,與家人孩兒圍坐火爐,隨意煨燉素菜野味,其樂融融,也不似我們這般在此頂風冒雪受鳥罪。”突然木姍見前方有一野店道:“快走,我們好去那裏打尖休息。”白泉也正行得氣悶,聽說有店休息,頓時來了精神。
路口果然一座小店,店鋪不大,修篁蒙雪,鬆柏蓋瑞,倒也清雅。叩開柴扉,女主人笑容滿麵,迎著四位道:“客官請進,屋內暖和。”四眾入內堂,見一盆炭火燒得通紅,紫夕忙道:“店家快去燙幾壺好酒,來個火鍋,燉些山藥香芋什麼的。”女主人應著出去。
木姍細細打量屋中擺設,隔窗往外端瞧,一株臘梅開得正豔,幽香四溢,沁人心肺。少頃,女主人取來小爐,爐上置一瓦罐道:“這罐中煨煮的不是山藥香芋,是我們東洋大海出產的海魚,將魚剝洗幹淨,打成魚片,用香菜裹著麵糊在油中炸之金黃撈出,然後將白水燒開,另將麵粉調和成糊,著筷子劃成條狀,下入白水中,並佐以山菇、香蕈、嫩筍一同煮入,調以鹽、料酒、香油、老醋燉少許時間,最後涮入炸過的魚片,就成了這道魚片鮮蔬火鍋了。吃剩的湯汁燙煮青菜,味道也極其鮮美。我囉嗦半日,客官還是慢慢品嚐吧。此菜女娃兒食用不發胖,隻會愈來愈苗條,年輕男娃也是也是。”邊說邊置下半籃洗淨的青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