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不勝風韻,陌頭又過朝雨。
月榭花台,珠簾畫檻,幾處堆金縷……
黛眉長勾,施著薄粉的眼底扯著三分勾魂魅,令月一路緊緊跟在宓顏身後,走走停停、亦步亦趨。
“去,通傳一聲。”長蘅苑外,宮娥謙謙然一禮後,宓顏擺手告罷,遂發命如上。
那宮娥舉止有素,未敢有半點怠慢,垂首後退、進苑通傳。
卻在這同時,十分清越的一嗓男音已隨勢而來,這聲音做弄的令月蹙了一下黛眉,她覺得很是熟悉……
“可是什麼福緣,得讓兩位皇姐駕臨小舍?”朗朗的一聲,幾乎是在與匆匆進去通傳的宮娥一錯肩的契機裏,同時發出來的。
不由自主的下意識,令月轉目,翡翠步搖弄悅響。猝時,千百種綰就的心結在這蕩漾陽光一般朗朗溫厚的客套、且不失童性頑皮的湊趣音波中,錚然就斑駁了!
纖腰嫋嫋,東風裏、逞盡娉婷態度;應是青皇偏著意,盡把韶華付與……就在令月這一抬首凝眸初初的一眼裏,她“滕”地下意識噤聲,還好被及時按捺住,故這失驚一喚生生逼仄著無聲落在了心底……華欞?!
是的,她看到華欞就在這又一個幾近同時間,自不遠處、月亮形的正苑門裏,闊闊的走了出來。
是不是隻要我不睜開眼,這個世界就不會醒來?如今已是愁無數,明朝且做莫思量,如何過得今宵去……原來那在這寂寞無邊的幽幽深宮裏猝然闖進她生命裏的那個少年,並不是什麼藩王的世子,也更加不是她冷令月生命裏注定的良人,甚至連對他的綺思都是不能有的。因為他竟然,他竟然,就是北冥皇後那個即將封王賜府的兒子,六皇子冷華欞,冷令月同父的親弟弟!
當兩雙原本清澈的眸子在這一瞬不期然的遇上,四目相對,當那眼中一點驚愕變化做了癡執,再即而飛速的輪轉為昭著難收的黯然與可惜,即而又很快便恢複如常……冷不防的,令月鼻息微嗬一聲,原本想要轉身就此離去,卻是鬼使神差的立著身子於原地裏長長的發起了呆來。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居然……會是親姐弟!
華欞隻覺自個一顆心在目觸令月的這一刻,滕然就碎成了滿昆侖的星子、一地的璀璨晶耀!
他瓷白色的肌膚細細揉雜了一陣薄荷的冷冷薄香,是不膩的、也不太淺簡。隨著他一怔之後那步履的恢複如常,隨著距離的及近,過往的風兒將這特有的體香絲絲縷縷繆轉著飄入到令月的鼻息。這熟悉的氣息,這氣息令她神往過,而這一刻更令她惆悵。
她輕輕揚睫,隔著幾許日光再一次細致的打量他。便見他織了乳白圖騰的天青寬領上方那一張胖瘦的恰到好處的美麵,那麵上斜斜飛起兩道濃墨眉目,真的是劍眉星目啊……畫一樣的人物、詩一般的風情,影影綽綽,掩映起如是宣紙潑墨樣的披肩長發。豐物絕頂美少年!在這一刻,她越看他便越是隱忍的很,越看他便越是那麼的不能夠的承受之重!
華欞重重緊掩著的厚重心門,被曼陀羅花沁入心脾的迷醉芬香狠狠地一把推開!他亦是心魂跌宕、百味難平。他並不知道令月原來是自己的皇姐,他當真以為令月是那上官昭儀的母家侄女。他喜歡令月,從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便喜歡上了,很深很深的喜歡,很莫名的情愫……那兩雙眸子揉碎了磐石般堅實的此生初見,隔著雨霧、隔著煙塵,卻隻在這知曉雙方真實身份的這一刻,一切皆具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