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成碧玉的高台聳立入雲,一道瘦橋飛架於雕琢著麒麟凰鳳的石板、宮闕之間。
橋的這一頭,上官殊兒紫裙輕羅、衣袂鼓鼓;橋的那一頭,少年臨風負手,煢煢獨立,秀美無雙的俊麵之上噙著笑也含著情。
飛虹瘦橋之下,是一懷泠潺不歇的坦緩碧水。有風乍起,水麵浮波,碧紋清澈。
這裏,是殊兒的夢境……
如斯清朗的美麗景致貼著心口恣意的流淌過去,忽地起了一脈脈如織的愜意。殊兒心性大好,闔眸淺抿曇唇深深的吮吸了一口摻雜草木芬芳、又依稀伴些桂花酒幽香的空氣後,便覺身子一輕,即而足尖點地、猛地向上一躍,和風盈盈的飛上小橋,往那小橋另一端的少年處走過去。
但就在這一時,她卻兀地慌了神!
少年……可哪裏有什麼少年?
她尋不到,一任自個凝起瞳眸怎般仔仔細細的左右環顧、四處找尋也就是尋不到!
下意識的迫切鑿鑿如驟雨疾風般錚地撕扯起她的心房,殊兒頓感一種無處可依、無枝可棲的茫然,這茫然跟著帶起了她惶惶不安的心緒與焦躁。
她向那瘦橋一頭一路疾奔,感知著周匝漫溯起了緊密的疾風,這風因了她奔走的步韻之快而勢頭幻似刮痧。
她不管顧,騁著心緒急急切切的奔行愈快,幾步便至了橋頭下了橋身。
這一處接連著的洞天宮闕華美威儀的難以方物,雖是幻境,而頭頂卻亦是一大片清淩淩的晶耀天幕。有風盈袖拂發,殊兒情念更亂更零,一雙眸子噙焦帶灼……便在這時目光一凝,她在四下裏環顧了幾個圈子之後終於有了一個驚蟄!
便在方才那絕美少年亭立著的橋頭,那原封不動的地方,此刻赫然臥著一隻長毛如雪、姿態慵懶的乖憨白兔!
這……
殊兒心念惝恍了一陣子,旋即抿抿唇兮定下念頭,冶步逶迤的一點點向那兔兒走過去。
她並不害怕這可愛的小小精靈,即便它此時此刻突忽的出現實在是詭異的很。因為她是認識這兔兒的,這兔兒分明就是她養在閨房日夜作伴的那一隻啊!
“兔兒兔兒,你怎麼也至了這似夢似真的境地?”這時殊兒已迎那小兔蹲下身子,以手撐著膝頭側一側目、言笑曼曼的淺問,“這到底是我在做夢,還是我陰差陽錯的闖入到了你的夢寐裏?”好奇於此突然氤氳,她抿唇搖頭,依舊是不能思量清楚的。便也就不去思量,而是抬手向前打算將那小白兔圈攬著抱起來。
不想那兔子似是懂得她的全部心事,在她柔荑前探、玉指即將觸碰到軟款唆滑的一身兔毛時,白兔驟地向後蹦躍開去,不多不少剛好避開了殊兒很自然的圈抱。
“嗯……”白兔的舉動實在是反常了,殊兒尷尬了一下,複一蹙黛眉十分不解,“你不認識我了?”
卻沒有等到白兔的回應,它自然是不會回應她的……但就在這一刻,一團迷離如織的青色光影透著亮的把那白兔包裹、環繞在中間,不待殊兒反應,白兔已於原地甫一仰首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氣度翩翩、風流俊秀的謫仙般精致倜儻的少年!正是方才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殊兒找了若許時刻的那位少年!
這少年兩道劍眉狹長斜飛,一雙鳳眼含著風流貴胄又出塵離煙火的隔世的笑,墨發披肩、玉袍無風自動,周身有粼粼波光回風動雪。這一身自冷處幽幽泛起來的美麗妖嬈、天成態度,看呆了蹲在地上僵了手臂的上官殊兒!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殊兒就這麼木楞楞的蹲在地上幾近神癡,癡癡傻傻的看著自己養於閨房、經日伴在身邊的白兔就這樣在她眼前一點點化現成人,似乎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化現的少年微頷首,噙笑薄唇徐徐微動:“娘子。”溫潤而不失清悅的聲音,他負在身後的一隻手探了出來,掌心握一支翠玉長笛,而另一隻手恰到好處的向著殊兒伸了過去。
這一瞬殊兒感覺自個一個身子一副神思都不再是自己的,竟是相當順勢的,她抬手搭上了他的手,又借著他的力道重新站起身子。
他凝目,好看的麵靨浮展著皎如辰月的華光,又一聲溫柔呼喚應運而出:“我的好娘子,我當真是恨不得與你朝朝暮暮長相廝守在一處,再也不叫你蹙眉、再也不叫你愁顏!”口吻沉澱又肅穆,他微一緩,幾分無奈的籲出口幽蘭氣息,“隻可惜,我時今修為不夠得人身,玉靈散化在空氣裏,因沾染了凡間的俗氣而化成了一隻普通的凡兔。若不是我托了好心的兔母將我帶回到你的身邊,現今都隻怕是不能與你相遇……我的好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