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福禍未卜太子妃(1 / 2)

殊兒驚了一下,旋一微愣,將心念收了一收,複淡然著麵目走了過去。

澹台嫵兒麵眸轉過,對著漸行而來的殊兒上下打量一眼:“小姐果然是想明白了。”複又道,“本王妃可是猜錯了麼?”她並不知道殊兒會在今夜裏來遼王府,亦不知道殊兒會持著怎樣的心念、怎樣的態度去見帛逸。但看忻冬的意思,那件令她所深深憂怖的事殊兒最終會否決掉,這是八 九不離十的。故這陣子她便分外的留了一份心思,果然是將她等到。

月華隨了浮雲的遮迷與遊離而時明時暗,光怪陸離的那些影波就顯得極沒有一個主心骨,心境也跟著一陣陣的恍惚著。

殊兒在見到澹台嫵兒的這一刻,原本難以按捺、難以平歇的涓涓情念條件反射的一瞬就渙散幹淨。她對眼前這個女人實在提不起什麼好脾氣,偏生一雙桃花眸的邊緣眼角還帶著未幹的淚痕,這便叫她覺得有些沒麵子:“我都按你說的做了,你還要怎樣!”性子不由自主的漫溯了起,她音波有些咄人。

不過嫵兒並不打算挑殊兒的不周全處,她這遭守株待兔般的等著她,可不是因為實在太閑故而幹巴巴的吹冷風的:“三小姐不必這樣劍拔弩張。”嫵兒很是氣定神閑,唇角浮展起一絲淺笑,雙目凝起,“本王妃隻是想提醒三小姐一句,既然已經如此決定,就不要再拖泥帶水藕斷絲連。”說話間又湊一步,頷首沉目、聲息壓下,“你得讓他死心……除非你嫁人。”一頓後又一揚聲,凜冽與逼仄之勢錚然並存。

澹台嫵兒如此言語相逼,實在是有一種得寸進尺的不占理、不讓步的蠻橫感,這樣的感覺使殊兒覺得自個是被人給欺負了。她的心性一向孤高,關乎體麵的東西更是較真的厲害,從來就忍不下委屈。

可現下麵對著大有幾分眉飛色舞、戲謔且得意的遼王妃,殊兒卻發現自己居然持不起一絲一毫高傲性子,連心性都變得很是隨意與平和。興許是太累了,又興許是絕望了……

寒露又下,流霜浸染周匝一叢花樹草葉,原本蕭條的深秋氣候被這驟起的濕潮之氣做弄的更為淒涼。

依稀有風過樹梢的聲音扯得悠長,蕭蕭艾艾恍若長歌當哭……

“我明白。”不知過了多久,殊兒一張顏色深濃的麵目,漸趨被又變得沒了光波的昏黑靜夜遮掩、藏匿的淡化了許多明豔,曇然啟口,聲息無所謂歡喜與落寞,“既然是我上官殊兒決定好的事情,就一定不會再有波折橫生而出。”心念一橫,她言的好似起誓。

這般音聲漫入耳廓,聽得出沉澱在裏麵兒的一絲絲堅韌決斷。嫵兒莫名的安了安心,垂瞼淡淡:“三小姐素來都是明白人。”如此回道。

長廊之後那一處清寡夜光耀不到的地方,忻冬默默然孤身孑立,屏息凝神靜看著澹台嫵兒同自己的三姐如此這般一來二去。

一切都沒有出乎自己的意料,三姐還是那個行事幹練的三姐,她身上所擁有著的無論是弱點還是優點,這麼多年似乎依舊都沒有怎麼改變……

夜風打著輕漩兒拂過忻冬噙著黯然的眉梢,薄涼如織,不由在心底跟著一並回旋。

這樣的情勢,該是自己願意看到的,不是麼?卻為什麼還是這麼不開心呢……她有些莫衷一是。

心底忽地翻騰起一種衝動,這股衝動極強烈,她突然衝動的想要走出去同三姐說些話、做些解釋……但她克製住了自己這個頭腦發熱的不由自主,因為她知道事已至此根本無法解釋、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話。

她有私心,倘使不是這因了對帛逸的一份私心,忻冬又怎麼會……但她是人,她無法做到如神佛一樣擁有大誌的愛。

人是自私的,都是自私的。人也是惡的。

人見不得別人壞,別人一壞便會嗤笑那人的窘境、憤慨那所謂的惡有惡報,來證明自己是多麼的良善;而人更見不得別人好,一見了別人好,便會萌生起嫉妒的心念,假裝高潔的給予鄙夷和佯作的輕蔑不屑。

人會恨你有、笑你無。你有他便會憤恨,便會生氣,氣你為什麼有,氣你為什麼過得充盈;而若你沒有,他便會嘲諷你的匱乏、肆意踐踏你的尊嚴來彰顯他自己是多麼高貴……

人性爾爾,從來如斯!

忻冬這念頭兜轉的有些遠了,她隻是很神傷,所以順著如織思潮不由就出了神,想得自然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私心雜念難以摒棄,卻又偏生難以舍卻、更難兩全。

這是折磨,這是一種苦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