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前緣夢溯枉凝眉十三(1 / 2)

令月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心道我下了好大的決心才穩住自己,沒有在新婚之夜讓你獨守空房,你倒反過來放我鴿子了?

她雖性子極好,但到底是皇家的公主,那份沉澱於骨的清高與驕傲從來都是昭著。念頭兜轉,花色唇畔起了一笑涼薄,柳眉細彎的蹙起來,額心間蕩漾開一絲冷意。

侍女瞧著公主如此神情轉變,心間早如鹿撞的一陣陣發慌!

然而令月並沒有為難她,而是唆然一下起了身子,意欲往駙馬的房間去尋顏墨宇。

然就在這如是決絕的美麗步子行到門畔進深、一摔簾子的同時,又猝地定住。敏感的心扉泛起一陣悶悶的感覺,令月開始起了輾轉心念,就這麼僵僵的在當地裏停留經久,搖擺多時,還是走出去。

侍女見勢,忙不迭的跟上去。

令月不加停歇,蓮步逶迤的一路行上了那長廊連接著的西處廂房,未及進屋便對著門外小廝霹頭厲問:“駙馬呢?”

這一幹侍從囁囁嚅嚅,麵上神色躲閃不迭,大半天也未敢有支聲的。

如此一番情景觀在眼裏,令月原本努力壓下去不少的火氣,在這當口又被做弄的“滕”地撩撥起來,少不得如黛纖眉一個倒豎:“嗬,好啊,你們倒獨不怕我這個公主了!”聲息裏彌漫著的是少有的森冷。

見這位一向溫順柔婉的公主,這回是真生了氣。那一幹服侍的婢女、小廝等更是吃嚇不少,偏又不知該如何應答令月這話兒,隻嚇得一陣陣連連的叩首求饒,口裏直道著當真不知駙馬去了哪裏。

彼時的令月已經心煩意亂,也罷也罷,懶得理會這一幹無用的人!她甫煩心,又行幾步,自個一把推了門向屋內走進去。

門邊一道厚重的淺紫湘簾把前方的視野恍惚的冗長又迷幻,燦爛的金色陽光篩灑進櫥窗間的花紋閣子,一起一落、明明滅滅,極是安靜。

令月心下火氣不打一處,才這麼一路走進去,又一個猝不及防就入眼了堆積滿地的散亂書籍。

一抹極快的思量閃現過去,原來他當真是在意的……

於此算是明白了墨宇為何早早便撇下她一個人不知去向的離府,說到底還是自己拖累了他。她的心境黯淡起來,也無暇再去叱責下人的不加阻攔,訕訕的蹲下身子,抬手一點點拈起那些散亂一地的書籍古冊去看。

身為駙馬,是注定不會被得到重用和升遷的……掠過心口的念頭是如此的清明,跟著帶得心下一緊。

他是在為這個悶悶不樂,他是否在怨怪自己呢?

須臾的轉念,突然間,仿佛對那個枕邊人兒有了些微理解。令月接連一喜複一悲,喜得是如此要強的男子,才堪做我五公主的駙馬!可悲的是,身為駙馬,再要強又能有什麼用呢……

她有些澀、有些苦、星點黯然、些許落寞。終沒再說什麼,默默的將地上的書冊一本本拾起、整好、再碼齊。重新放置回了案頭原來的位子上。

做好這一切後,緩緩歎了口氣,靜然起身、悄然離開。

駙馬的委屈,她又怎能不知曉……

那麼,她的委屈呢?

庭院深深,楊柳鬱鬱;不愁心太癡,唯恐,意遲遲!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

自在飛花輕似夢,寶簾空掛小銀鉤。

一直挨到又一場晝夜輪轉後的入夜時分,顏墨宇適才借一縷燦然冷星光,就頭頂那一輪涼月闌珊,重回了公主府中。

這一整日沒有目的的奔走長街、排遣愁緒,現下裏這心境,多少還是有些平複下來的。

他在府門前勒馬停住,下馬後信手拋了馬韁給那接應的下人。就著四圍漫溯起來的濕潮露水氣澤,闊步大刺刺的踏上這條日後一輩子都將會分外熟悉的、通往長廊廂房的進深。

就在一進房門時,那一點殘存的報複般的僥幸色彩也在熄火般褪盡……就地,看到原本該是散亂不堪的書籍典冊都已經被整理好,且重新放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有條不紊。

墨宇怔了一下,冰冷的心上那些熄滅的火氣在這一瞬又被重新點燃,他掉首不由分說對著房門外候著的下人們就是一喝:“不是叫你們不用整了麼!”脾氣又一下呼地燎過去。

突如其來的斷喝駭著了一直噤聲屏息的婢女,忙欠身頷首怯怯急急的回了墨宇的話:“不,不是我們……駙馬爺,是,是公主……”唇兮囁嚅又躲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