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豆蔻,誰許誰地老天荒?今朝弱冠,我笑我海枯石爛!
前塵往事兜轉飄逝不可尋覓,再沒有人知道的故事最終的結局是,後來的後來,安王冷華欞原是橫心換做了“冰裏埋”的心腸,卻終因凡事太盡、思量太重而終究成了“病裏埋”的身子!
一番宏圖到底未能大展,赫赫聲威、氣勢磅礴的安王爺就已因消耗過度而病體孱弱、魂歸離恨,化為茫茫天地一縷漸次渙散、了無尋覓處的碧水芳魂……
是劫是緣終作古,無人逃得過宿命。
做弄如此,浮生若斯,五濁惡世,法不孤起,仗緣方生!
然而今生今世原以為可與故人相遇之後前緣再續,卻依舊還是錯過,卻誰知,不想故人,變成了已故之人……今生今世依舊逃不脫這注定無果的結局!
“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縞素與哀意渲染充斥的上官府內,帛逸前來哭靈,步入殊兒的靈堂之後卻是連上香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就此一路跌跌撞撞的走進去,若不是還有那麼幾分拚力強持著的理性自持,他整個人整個身子就要癱倒在了地上去!
他一身縞素,墨發披肩,蓬鬆的散絲配著這樣一雙悔之不迭的淚目,愈將那一副已經形容枯槁的玉顏襯托的萬分憔悴。
上官忻冬跟在他身後走進來,亦是一身天青色的素色裙擺,頭簪一枚淡藍色絹花,滿麵哀容、雙眸沁淚。卻很有自知的對著殊兒內裏靈柩的方向拜了幾拜,複拈起一炷香貢入香爐中。她心知三姐的死自己是脫不得幹係的,心知眼下這裏的每一個人該是都仇視自己的,所以她活該承受往後漫漫苦旅中心靈的折磨、承受靈魂不得安生的一世錘煉。
帛逸一心係在已然故去的殊兒身上,旁的人或事他半點都不想再去管顧。他此時此刻持著的這樣一懷心緒是,恨不得自己就此殉了她而去!
心念陡起,帛逸抬袖猛擦了一把眼淚,抬步便往盛放著殊兒棺槨的內室裏走。卻被一旁冷眼默立的慕容雲離抬臂攔住。
“我要進去,我要去看她!讓我進去!”是時的帛逸已經失了心,他管顧不了若許多的事兒。見雲離竟然攔住自己,兀地起了性子歇斯底裏。
“進去?”雲離不哀反笑,隻是這樣的笑配著她一雙微腫的眸子,叫人看在眼裏覺得更加帶著諷刺,“你要去看她?你憑什麼去看她!”語氣猛地一拔高,接連這是幾乎破著喉嚨吼出來的句子了,“她端得會落得今時今刻這麼一步田地,不全都是拜了王爺您所賜麼!”
這一聲吼把帛逸震得登地僵木住!
身後上了香的忻冬實不忍帛逸如此,疾步過來對雲離柔柔啟口:“慕容小姐……”
“還有你!”雲離錚地抬手一指忻冬,揚起的語氣夾帶一股冰涼的凜冽,並著目光都儼若飛刀,“三小姐為何會故去,這其中的許多‘妙處’,五小姐……你這個做妹妹的最是清楚不過!”
忻冬被她這話兒唬得也是一震,因了心虛之故而辯駁不得紋絲,下意識張口也隻是默默然無聲。
雲離登地笑出了聲,晶耀淚波也跟著在這一刻一並流淌了出來,她有些失魂:“若說我複姓慕容,一個外人原是不該參與你們上官自家人這事態中……但這裏的外姓人又豈止我一個?”她含淚的盈眸再次錚地一掃帛逸,目光透出如森冰冷,這痕冷意源自於心底那重昭然難遏的恨,“遼王殿下,敢問您比我還外的這麼個不相幹的外人,時今眼下又是以怎樣一重身份立在這上官族長小姐的祠堂裏,還口口聲聲要進去看她呢!”最後陡地一頓,聲息壓下,帶出震撼心魄的逼仄。
“我……”帛逸下意識啟口,卻隻能啞言。
是,雲離說得沒錯,絲毫都沒有錯!即便他帛逸苦苦牽心愛了念了殊兒這一生一世,歸根結底他也都沒能成了她的什麼!他是外人,對於她而言他就是一個外人……好不荒唐,好不可笑,好不悲涼!
淚波氤氳,遮迷了他與她如出一轍的一雙桃花目,他無心掩飾自己的情緒,卻發現目光隻餘一重分外深沉的木訥,甚至連大哭的心力都再也持不住。
然而雲離卻並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帛逸此刻的示弱與枯槁半點都溶解不得她一顆為殊兒寒冰覆霜的心。她複目視微斂眸低首的忻冬,這個女人雲離一見就覺得惡心:“還是說,遼王殿下你是以妹夫的身份來吊唁這個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