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個是一通亂哄哄的沒個清明時刻!
父子兩個就此鬧得個不歡而散,這大抵還是帛清自成年立府後頭一遭。又好似是帛清自打出了皇宮自行立府後,與他父皇之間這麼層關係就恍若隔了層霧,變得時常稀薄、大不如往日那般的默契。
這使得帛睿總時不時生出一些患得患失的撓心感!又轉念一想,這是兒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了,是不是從年紀上看,也該到了與父親有隔閡的這麼段時期?他為之著實苦惱,十分奈若何,卻也沒半分的轍!
也就是對帛清,其餘那些兒子女兒莫說是同他鬧脾氣使性子了,若是得著父皇召見一麵那都得從心眼兒裏感恩戴德!偏偏老四啊老四,這是跟自己上輩子有過什麼隔世的大仇?
念及此,帛睿又是一陣抽絲剝繭的腦仁兒疼!轉身就近落身坐下,無可奈何的重重搖頭,在這空擋又於心頭升了一陣憐惜……自己方才沒控製住情緒,給了兒子一巴掌。這孩子這一陣子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了的正跟他叛逆著,父子之間這份恩情會不會因了那一巴掌而變得就此寡味了去?
不會的,該是不會的吧……
帛睿在這一瞬竟沒了紋絲火氣,開始單純的執著於這麼個有些矯情的問題了!
其實說白了還是因為太在乎,若是不在乎那委實是不會存了這麼些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的隱隱心緒。
內侍在這個時候貼心的為皇上將盞中半涼的茶換去,被帛睿抬手製止住。他心頭又焦又燥,就勢端起這一盞涼茶順著喉嚨灌了下去,複深深歎出口氣,側目吩咐道:“罷了,你去澹台皇後那裏一遭,說朕今兒晚上留宿,叫她準備。”皇後是他的嫡妻,無論如何這都是不可變更的事實。帛清時今衝撞了皇後,這做父親做丈夫的夾在中間便要有個斡旋、調節的責任。
“是。”內侍應下,行禮後退至一旁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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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春時節,氣候從早到晚都是妥帖適宜的,而行在錯落磚石鋪就的小徑間的帛清,即便是這麼一身疏袍緩帶也無法將一顆心變得輕盈。
他一路心事重重,隻覺得無論是腦海神思還是靈魂深處都負了千斤重,但惱人的是努力靜下心來細細的去想,偏生又發現根本不知道這些負重是來自於何處!
就這麼一路神智飄渺,當不知何時甫一抬首瞧見了“榮錦王府”這四字大匾的時候,他忽地就覺自己渙散了一身強持著的氣力!總算是到家了,那鬱鬱不得遣的心緒也似乎可以暫時擱置一段落了吧……
朱紅門柱之前迎風立著一人,那人鳳眼狹眉,玉身酥肌,墨發流水一樣披散在肩頭、隻以一根天青發帶收束,目光冰漠而又似乎持著一方理性的高地,盈薄唇角恍若掛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笑。遠遠一看,周身隱現熒光,總喜著一襲白色內袍、外罩一件玄黑色寬袍外披,挺拔高挑有如月中的玉樹,偏生又生就一種莫名的、凜冽的、帶著通身戾氣的霸絕氣場!
這個人是榮錦王府的管家江炎,字意閑。
“江”山也上,攬人間世態“炎”涼;是否今生意,還是來生緣,癡自朝朝起,憐伊芙蓉麵,莫道君子“意”猶淺,相思不曾“閑”!
這位大管家雖擔著管家之名,實為榮錦王當之無愧的軍師,亦是榮錦王不曾輕視分毫的好兄弟!若說帛清在這世上會毫無保留的將自己一腔信任全部交付給一個人,這個人便隻有江炎。
說起他與江炎的相遇及結緣,委實也是一段傳奇。說是傳奇並非由於這段緣分怎麼結的驚天地泣鬼神,怎麼怎麼轟轟烈烈動輒不移;相反,實在是機緣巧合、平淡無奇。卻也正是因了這樣的平淡無奇,才更顯得傳奇之所以成為傳奇!
那是在不遠不近的五年前,帛清十七歲的時候,一朝春來,他隻身一人打馬往京郊處踏青遊春,可巧看到一隻通體銀燦可喜的白兔在他馬前馬側不斷兜轉、行步飛快。
這倒是委實奇怪,帛清長那麼大還從不曾見到過這速度能趕上馬的兔子!
但那兔子生得委實可愛,體態玲瓏、皮毛纖長,和風順馬、如飛疾馳間便像是化現成了一團銀燦燦的光陣……如此,帛清也無意傷它,且就由著它那麼跟著自己一路行步。
但這兔子好似並不隻是單純的與帛清偶遇,它不間斷遊移奔走,卻總是在帛清馬前馬側這麼一小片距離活動,有意逗弄湊趣他一般!
終於,帛清踏青賞春的好興致被這兔子給攪擾的黯了幾分,又因了它不斷奔走兜圈而心生煩意。他心一橫,打馬加快速度意欲從兔子身前縱馬過去,好徹底擺脫這莫名其妙遇到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