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把榮錦王拉下去,脊杖二十!(1 / 2)

光影被裹挾進一大片蒙蒙帶水汽的晨霧裏,隔過一層花卉草木的闌珊疏影,將大理石淨白雕鏤圖騰的宮道襯托的愈發頎長,也將直挺挺跪在中間的這道身影活脫似了臨風的玉樹。

那是榮錦王帛清……

此時此刻他著一襲紫色鑲金邊的寬褶皺鬆袍,墨發高挽了一個整齊的冠子,兩撮流蘇於麵頰兩側時而伏貼時而和風飛揚,加之這樣一張精雕細琢的麵孔、點漆般精光溢彩的絕樣眉目,整個人從上到下俊美無匹、又帶著魅惑眾生的妖妖桃色。

帛清就直挺挺跪在宮道中間、正對著皇後寢殿的大門口。

“清兒?”在看清了眼前的人兒之後,帛睿平複了下陡震的心河,摻雜著一種說不出的十分不好的預感,快步行下台階,邊不輕不重的喚了他一聲。

帛清並沒有急著應答,反倒頷了頷首,感知到近前被一片黑色的暗影阻住了明媚的晨曦春光後,方才甫一仰起臉,牽扯唇兮,笑的悲喜莫辨:“父皇。”

幾縷陽光在帛清美好的麵頰上鋪陳開來,打出幾許離合的恍惚感。此情此景、此時此地,他的出現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合時宜,但帛睿又似乎是明白了些什麼。

帛睿皺眉:“你怎麼在這兒?”依然是低低的語氣,複忽起心念、微一側目,“你跪了多久?”展顏又皺,問的探尋,“一夜?”他不禁開始心疼這個跪在殿前的兒子,這樣早的時辰、這樣沁涼的地磚,這個孩子他究竟是想做什麼?他是看麵前這個父皇不順眼,還是看他自己不順眼啊?這個折騰自己的,極盡糟蹋之能事,為得是謳誰的心、牽誰的神!何苦來哉!

父親會有什麼反應,自然是不會出乎帛清意料的。他神色沒有大變,勾唇仍笑,聲息亦輕、又發著薄挑:“兒臣衝撞了母後,來給母後賠罪啊。”偏生字句又覺得很是那麼順理成章,叫人無法辯駁。

帛睿心口一揪,還不待過多緩神呢,又見帛清低頭壓低了些聲音:“沒有一夜,晨時才來。”這一句倒像是父子兩個之間的貼己話,可是帛清很快又一抬頭,微挑眉彎,聲腔恢複如常,滿是戲謔再補一句,“不過父皇若是願意為兒臣圓這個謊,說兒臣是跪了一夜……那麼母後一定會感動的原諒兒臣的孟浪的。”語盡就這麼含笑微微的注視著眉宇越來越糾葛的帛睿,無論語氣還是神情都顯得很是無辜,不過又因了薄唇邊兒掛著的那縷紋絲的笑而昭著著他的故意。

這一時,帛睿隻覺胸口有兩股氣在遊走,其中一道是慍怒、另一道是心疼。因了心疼的緣故,他的惱怒始終都發作不出;又因了惱怒的緣故,他的心疼也始終都流露不得。

帛清不動不言的持著姿態默看帛睿一張臉漸青又紫,心河極是平靜,似乎很滿意這般達成的效果:“真是不孝啊……”他在心裏這麼對自己說,卻偏又帶著薄薄的譏諷。

帛睿就這麼當地裏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糾結良久,終到底恢複到了如常神色,隻憋出一句:“快起來。”不怒自威。

對這個兒子,他堂堂大楚皇者、一國之君,還當真是一丁點兒奈何的辦法都沒有!

這句“快起來”分明將周匝緊張又尷尬的空氣渙散的見了些許平和,但帛清並沒有如蒙大赦的那種慶幸,他依舊不動身子,隻是應聲低頭:“父皇果然是來了皇後娘娘這裏。”口吻不含什麼感情,似是最單純的陳述,又偏生像是含雜了太多故意不言明的欲蓋彌彰。

“清兒!”帛睿臨著兒子的話尾喝叱了一句,他的脾氣是有限的,即便急脾氣的他在四皇子麵前一向很能按捺,但並不是沒有底線。帛清此舉,已經有了太多逾越,帛睿控製了這麼久都沒有發作已委實不容易,此刻心浪被勾了起來,他還沒有溺愛帛清到可以令他沒大沒小、罔顧禮數與舉止、無法無天的地步!

帛清雙肩在帛睿那一喝叱的當口沒控製住的抖了兩下,他心知自己已經多有逾越,他一早趕到皇後這鳳儀宮來原本當真是想告個罪的,但不知怎的,他就是控製不住這股莫名的性子:“兒臣知道父皇會在這兒,所以兒臣來了。”性子起來,人便更加橫衝直撞沒個管顧,帛清抬目。

這一句倒把已染怒氣的帛睿給做弄糊塗:“什麼?”下意識發問。

穿堂風掠過大地,帶起一陣離了枝頭的無名花卉的葉片、花瓣,在這一瞬齊齊的呈落在帛清開闊的紫色衣領上,一眼過去猶如刻意裝點一般的撩人心魄。俊顏配落花,加之跪身直背的姿態,又顯一種別樣淒美,這意境令人心碎,無法臨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