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炎頷首一笑,心裏知道帛清不願再提前話,暗暗一歎,也就沒再逼他:“齊王此舉,確實是有些奇怪,不過在這風波詭異的格局利益之下,一切又都不那麼奇怪了不是麼?”抬首時剛好有柳絮輕撲麵頰,江炎嗬一口氣將那柳綿吹散,這模樣看在眼裏頗為恣意、且又帶著點兒小俏皮。
“可我總生一種隱憂。”帛清皺眉且思且道,“一時偏生又不知究竟是在憂什麼。當真是做弄!”
“莫非齊王是以此舉,來向王爺靠攏呢?”江炎心念兜轉,複邊忖邊言。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秋疾風緊、箭在弦上的當口,這些親王間有所取向的相互靠攏也不是沒有。
“或許吧!”帛清微歎,“可這也說不通。”微把身子向前一傾,“我與齊王平素並無半點親厚,而齊王又素來是個與世無爭的,這太子之爭說來絲毫不關他的事,對他來說誰做了太子都是一樣……他於情於理,都該繼續自己平和從容的日子,怎好就這麼巴巴的陷了進來?”
“王爺對這幾個兄弟當真是了解的?”江炎皺眉抬目,聯想先前他二人就魏王一事的分析有誤,此刻對帛清的話就難免起了懷疑的態度,“往往最是平和寡淡的人,便越是有著彌深不可估量的大心機。”雙目一凝,“沒準齊王,就是這樣的人呢?”
“這倒不會。”帛清很順勢的啟口打斷,“齊王若是當真韜光養晦,那至少也該是厚積薄發才合理,但論道起我們兄弟四個,齊王的勢力可謂是最薄弱、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了去的。”他轉目與江炎直視,細細過心的分析開來,“齊王是我二哥,母妃是一個不得重視的美人、且母家不是世家亦或名門。他非嫡出也非長子,還沒有一個可供倚靠的母妃,更不是最得父皇寵愛的……前朝後宮皆沒什麼屏障,若他也起了爭儲之心,那等自不量力的心思他縱是動了、又怎會將這妄念給當了真?”
“這不更加說明了二皇子,他得倚著王爺、靠著王爺麼?”江炎順著帛清的話輾轉心思繼續,“他沒有根基,亦沒有什麼資本,所以他便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到了王爺身上,盼著王爺可成為太子、感念他的護助、它日分得一杯得勝的羹湯呢?”
“這更加不可能了。”帛清再一次幹脆的把江炎打斷,“若齊王當真有什麼分一杯羹的心思,早先為何不見他與本王走動,偏生眼下時逢危難突然相助呢?”複斂目定了心緒,緩緩歎了一口氣,倒是有些不可言說的意味深長了,“我倒覺得,齊王他當真是一個性情中人……”這是齊王一向帶給他的感覺,至於為何好端端的會生一種這樣的感覺,帛清也不明白,更是無從明白。若非要尋一個緣由,這或許就是所謂天生帶來的氣場感應,也是冥冥之中注定不可逆的一種緣分吧!
“今時不同往昔了麼!”江炎依舊固執的堅持著自己的主見,側目漫不經心的掃了眼被夜風吹的左右搖曳、枝椏飄擺的柳木,心頭那層惝恍愈甚,“齊王蟄伏經久,他的心思誰又能知道?”複收目回來一顧帛清,“即便他先前當真與世無爭,現下便能保證依然如故?況且這與是不是性情中人,當真沒有什麼關係!”臨了一歎,一通話吐完這心裏也就跟著明快起來。
江炎的話在帛清這裏一向很受用,這是必然的,無須質疑。帛清順他這通話把心思跟著轉了轉,也覺條理分明,偏生又因了心下對齊王那種特殊的感應,而很快又否定了江炎的所思所想。他也無心跟江炎錙銖必較的爭執下去,橫豎有個防範總歸是沒錯的:“且走且看吧!也隻能如是。”帛清展顏。
“是啊。”江炎又是一歎,心下還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畢竟這個當口,太子之位的爭執隨了齊王、魏王之事又被推至一個更為深刻的地步,誰也難保往後還會發生些什麼!
世事安好,從來都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求!不止皇家如是,尋常百姓家亦如是。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為歡,幾何……
。
晚風習習,溫溫的繚亂了澹台皇後自耳側垂下來的一縷青絲,也繚亂了有些做了汩汩勢頭的衣裙袂擺。她支使公公進了乾坤殿暖閣去通傳,候了這經久都沒能得到楚皇的召見。
皇後心下微起酸澀與忐忑,她明白皇上現下正生著氣,生著她兩個兒子的氣,那麼也必然是不會願意看見她這個為人母的了!但越是這樣,她越得見皇上一麵,必須見一麵……皇上他禁了魏王的足,還不曾下旨承辦魏王,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麼想的、如何打算的?她得幫兒子向皇上求情,求他念在父子之情、骨肉之親上,能夠寬宥魏王。
又一陣晚風繆繆的貼麵而去,分明不冷,卻還是把澹台皇後吹得起了一陣下意識的瑟抖,心也跟著料峭了一下,急意更濃,不僅是急,還發慌、還沒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