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偲果然是說到做到,那日當她與七曜說過會一直留在他身邊,直到有一天有了能力報仇就會將他殺死,從那之後她似乎又恢複成了在漣依閣是那清麗高貴的女子,身著一襲淺紫色的華服羅裙。如雲的鬢發上斜插一隻紫玉流蘇發簪,簪子上雕刻的蝴蝶是栩栩如生翩然欲飛。光潔脖頸上帶著一串紫色的祥雲浮花鏈。在經過回轉曲折的長廊上時甚至會斜射一道明亮的光彩,照的言偲整個人都奪目起來。
她手中提著一小碟子,裏邊是一些糕點的細碎,言偲知道水中遊蕩的魚兒最愛吃這些小點心。
“可要多吃一些,否則也不知何時就沒了機會。”她輕然一拋,那雪色的小點迅速的落入池中,引起池中魚兒一陣的爭搶。又肥又大的鯉魚跳躍著肥胖的身子擠在離言偲最近的位置,爭先恐後的,生怕吃不上她手裏的食物。它們哪裏又知道,就算不用賣力的搶奪也能夠順利的吃個飽。
魚兒聚集在一起,她又撒了一把,眼看著聚集的魚兒一點一點的減少,那顆一直隱藏起來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牽製住,高高舉起的手頓住了,露出一截帶著碧玉色桌子的皓腕。
就在言偲不遠處站著一灰衣華服男子,高高束起的發冠上那幾顆瑪瑙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女子高高舉起的纖手上,一動不動的,像是在沉思什麼,卻又像想要保留些什麼。
言偲雖然恢複了往常的模樣,但七曜總感覺到哪裏有寫不對勁,但又說不上究竟是哪不對,他隻能時不時在遠處觀望守候,深怕那倔強的女子做出些傻事。
她這副哀傷而日漸消瘦的臉龐讓七曜想到了一件潛藏在內心深處,早就已經被遺忘了的事。
被埋葬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剝落,他仿佛看見了一片雪白色的世界那冰天雪地的,到處隻有白色的地方。
那是哪兒,為何看見那白色的雪地上生長而起的冰淩,心口便會徒然冒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北俱蘆洲……仙霞洞。”男子那逐漸變得空洞無色的眼瞳忽然間明亮起來,蒸騰出一層冰雪一般的白色。
仙霞洞,那是距離琅洹皇朝很遠很遠的地界,究竟遠到什麼程度沒有任何人知道,也從來沒有人去比較過,因為那裏是另一個別樣天地。在北俱蘆洲有五色景致,綠、紅、白、黑、藍。七曜沒有見過其餘的四種顏色,他的記憶中隻有仙霞洞外那高高堆積而起的厚厚冰淩,還有那深深的厚雪。
許久以前,七曜睜開眼便是那冰天徹骨的冰雪,還有那漫天飛揚的連呼吸都能結冰的空氣。
少時的他並不是想呆在那,而是他的家就在那裏,剛剛從母親懷中鑽出的七曜並不知道家究竟是什麼,他隻知道,自己眼睛所看見的事。
身為虎族的他一共有六個兄弟姐妹,他排老四,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變身之法,在那個圓月的夜晚,凍結了冰的小湖畔七曜第一次褪去了厚厚的一層皮,赤著腳站在地上。
“羞羞羞,四哥真是羞。”剛剛變成人形的他可什麼都沒穿,這才站在雪地上就聽見遠遠被冰淩遮住的地方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叫喚。
“無若,你居然敢說你四哥?”他一眼就看見躲在冰淩後那團毛茸茸的身影,那是他的最小的弟弟,無若。可別看是最小的弟弟,從時辰上算起,三人可都是同時出生的,但就是在出生時先後的順序不同罷了。
七曜已經能夠順利變成人形,而無若才剛剛學會怎麼學習凡人講話,那尖銳的語調,說的他直想笑。所有的妖,包括無若在內都希望能夠修煉成人形,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學習更高深的法術,慢慢的擠上做仙的資格。
他雖然嘲笑著七曜,但言語之中彌漫著滿滿的妒忌之情:“四哥,你怎麼和他們變得不一樣?他們都是穿著衣裳的,就你光著個身子,不冷嗎?”
“冷?當然冷。”褪下的虎皮讓他一下子失去了庇佑,而仙霞洞的天氣更是冷的徹骨,不由的打起寒顫。
“你可以學上次那兔子精,我就見她在林子裏轉了幾個圈,把皮往身上一套,這就成衣裳了。”
“……無若,我可不是兔子精,你何時偷看別人變身了?”七曜輕盈的跳躍到無若的麵前,此刻他穿上了一件雪白色的長衫,飄逸非凡。
“走走走,跟我走。”
“無若要上哪裏去?你慢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