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湖上的場麵混亂自是不必再提,可是雲楚這邊,也混亂得緊。赤雍王妃一醒便是死死地拽著雲楚的手,饒是雲楚練過武,竟然也難以掙開。
對方的目光在她身上無處不在,尤其是那張臉,仿佛是在用盡全力看,用盡全力去確認,那一眼,若是普通人,不可謂不動容。
可惜,雲楚算不得這普通人之一。
既然掙脫不開,索性就讓對方拽著,反正她也不會少塊肉,如今的場景,她猜到了,也可以說是沒猜到,總之會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情,不能先自亂陣腳。尤其是——雲楚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她身邊氣定神閑明顯不想多摻和的鳳雪傾,不知怎麼的就有點賭氣的意味。
她的熱鬧豈是這般好瞧的!
雲楚多多少少有些遷怒的味道,隻是她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就被赤雍王妃接下來的一係列舉動全部打亂了。因為對方直接像個孩子一樣哇哇大哭起來——“阿楚,你是阿楚對嗎?為娘終於找到你了!”
這哭像,實在是不美,沒有大家閨秀應有的模樣,如果雲楚是局外人的,話指不定心裏會吐槽幾句,可是她現在沒有一絲這樣的心情,因為她的手真的被拽得很疼。她皺眉的模樣落在鳳流年的眼裏,不由得讓對方開始後悔了自己的行徑。隻是此人是雲楚的母親,王家的嫡女,雲家的王妃,救了對他們是一定有好處的,同時,鳳流年也承認自己有一份私心,雲楚從以前到現在都活得實在太累,雲家作為她的家人,理當為她分擔些許,即使他們想要置身事外,他也絕不會允許!
沂水眨眨眼睛,對於眼前的場景十分不解,加上她的四肢被水泡得快要發脹了,腦子更加使喚不上了,她想上岸啊!
而幼柏見自家主子沒有吩咐,自然是眼觀鼻鼻觀心,仗著自己練過武身子骨好,在水裏泡上一天也不見得有事,便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難不成這位真是雲家多年失散的女兒?怎麼瞧著還和他家主子有點貓膩啊!
赤雍王妃是喜極而泣,拉著雲楚更加不肯放手了,不住地說著“為娘終於找到你了”,像是魔怔了一般。
雲楚皺眉,覺得事情似乎有點奇怪,她開口,“夫人,您找錯人了,我不是你的女兒。”
“不可能!”赤雍王妃失聲尖叫起來,可是下一瞬,神色又變得惶恐起來,“阿楚,你是不是還在怪母親,是母親的錯,母親不該忽視你,不該冷落你,不該那麼久之後才發現你不見了……”
“夫人?夫人?”
沒有人應,眼前的女子陷入了極度的自責之中,沒完沒了地念叨著,好似四周的一切都遠離了她。
雲楚詢問的目光探向鳳流年,後者剛要開口,便聽見鳳雪傾的聲音響起,“赤雍王妃自家中嫡女失蹤後,便是如此,有時清醒,有時瘋癲,這幾年若不是赤雍王訪遍天下名醫,恐怕王妃已經撐不下去了。”
雲楚愕然,她喃喃出聲,“為什麼?”既然這般在意,當初又是為何?
“你該親自問他們。”
聞言,雲楚看著陷入瘋魔的赤雍王妃,又轉頭望向一旁坐在輪椅上的鳳雪傾,因為赤雍王妃是躺著的,她為了配合她也是蹲著的,理所當然的,她想要對上鳳雪傾的臉,自然是要仰視的,隱約火光下,那張臉,此刻也是朦朧明滅,看不清神情。隻是這樣被人居高臨下的俯視,令得她的感覺十分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那落在她眼中的分明看不見卻感覺到的感情……
她腦海中鬼使神差地跳出一句話——最是低頭一刹那的一眼溫柔,於萬丈紅塵中難休。
她屏住呼吸,忽而覺得可笑,果然是書看久了,人也變得有才氣了。事到如今,她居然還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女孩對著一張皮囊發花癡,鳳雪傾再美,比之鳳傾闌,也在伯仲之間,她不該這般失態的,雲楚在心裏暗暗告誡自己。
再抬頭時,眼前男子眼裏分明隻有冷意,何來勞什子的溫柔,果然是她幻覺了。
這般一想,雲楚心裏鬆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凜冽起來,“四皇子多年在外修養,倒是對京中的事情了如指掌。”這話,帶了十足的諷刺,就像是在不滿鳳雪傾插手雲家的事情。
鳳雪傾不以為意,目光平視著前方,絲毫沒有將雲楚的諷刺放在心上,他是個閑散皇子不錯,但不至於蠢到真的以為有皇上庇佑就可以一世無憂。
見此,雲楚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別過頭去不再理會,她僅僅是心裏不太平衡,這種被人看透了卻又抓不住對方軟肋的感覺,簡直糟透了。
此刻,赤雍王妃一直這副模樣也不是個辦法,有三個人還浸在水裏……不!不對!雲楚終於察覺到了異樣,她眺望遠方刺眼的火光,眉眼緊蹙,似乎,從鳳雪傾出現在他們的船上開始,這裏就好像與刺客隔絕了,難道——她猛然看向鳳雪傾,為這一刻的想法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