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挽歌響起為誰悼(上)(1 / 2)

一踏出門,便見鳳流年抱著劍清冷地看著他。

“幸會。”霍子燕說。

鳳流年的目光略掃過廚房,然後轉身離去。

霍子燕背手,同樣將目光放在了廚房裏,耳邊響起雲楚當年和他說過的話——

“可我覺得沂水真的是一個好姑娘。她雖出生不高,可是至少沒有受到過這世俗的汙染,這天下沒有任何女子比她們這種鄉野女子更幹淨了,在俗世待久了,就會漸漸地沾染俗世的惡習,各種醜陋的性格,各種心機謀算,為了金錢權利,為了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那個時候,回想過去,你會覺得你認識那樣一個人,是多麼的幸福,如果我是你,待一切結果之後,便會帶著她歸隱山林。其實你不討厭她,隻是一開始就看不起她,所以自然不把她當女人看。其實,這世上,沒有誰天生比誰低人一等,霍子燕,也許有一天,你會為自己所做的某一項決定後悔,然後即使沒有人讓你付出代價,你也將天天不得安寧。”

霍子燕勾起唇角,露出一絲嘲諷地笑容……

過去的記憶在夢裏走馬觀花地一遍,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雲楚睜開眼睛,還是一片黑暗,很少連續兩次會出現同一種病的,雲楚看了看四周,仍有些不信自己又瞎了。

誰將她抱到床上的?

床忽然間塌陷下去一塊,雲楚才意識到屋裏還有人,“是流年嗎?”她想了想,覺得不對,鳳流年從來不會擅自坐在她的床上的。

那人無聲無息,連呼吸聲都隻有雲楚自己的,她眼睛張大了一些,可黑漆漆的,依舊什麼都看不到。

隻是看不到,才是正常的。

一隻手緩慢地撫摸上了她瘦削的臉,僵硬冰冷,就像死人的手一般。

雲楚呆呆地,沒有一絲反應。

那隻手更加肆無忌憚地撫摸著她,從眼睛到眉毛,再到頭發,然後又回下來,擦過她的鼻子,她的嘴——就像是在用手,將她的模樣雕刻下來一般。

一刹那,雲楚張口,死死地咬住了它的拇指。

白森森的牙齒毫不留情地切入肌膚,血液湧出,染紅了嘴。

豔豔紅血如胭脂,如口紅,更像是罪孽,令得雲楚嫵媚之餘多了一絲殘忍的氣息。

雲楚的眼睛漸漸失神,原來,連他的血也是冰的。

分明咬人的是她,可她卻比他還痛——那是痛徹心扉,痛入骨髓,沒有什麼能夠麻痹的殤,她多想從不曾認識過他,不曾見過他,不曾愛上,不曾喜歡,不曾依賴,不曾敬佩,不曾……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個男人與她是什麼,師父,愛人,親人……太多太多,她對她的感情,超過世間一切的感情,愛情也好,親情也好,都不足以說明。她曾經以為他從來都不騙自己,她曾以為就算所有人為了這樣和那樣的理由拋棄她,他一定會在她身邊。因為一開始,她以為她於他的價值太小,他根本沒必要為了什麼目的來接近她,既然沒有目的,他至少是有真心的,可是,到了最後,什麼都是錯的!什麼都是假的!

她鬆開口,任由血從她的嘴角流下來,被他擦去。

“愛徒怎麼還是這般不會照顧自己?”來人的聲音依舊如從前那般,無奈而又寵溺,就像是毒,沾染了,就難以自拔。

愛徒愛徒——這世上最無情的稱呼,果真是信口張來,毫無意義。

“為什麼不讓我死?”雲楚吼出來,雙眼通紅充滿了血絲,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鹿,滿身的傷口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自然要保住愛徒的命。”黑暗裏,鳳傾闌舉起另一隻健康的手,想要摸一摸雲楚那滿頭青絲。

“啪”。

“別碰我!”

鳳傾闌笑了笑,“愛徒在恨為師?”

“……”

“為師記得,愛徒在死前說過並不後悔,隻是下一世,不想再遇到為師罷了,可是如今——”鳳傾闌微微靠向雲楚,抓住了對方反抗的雙手,慢慢將唇貼在她的左耳上,“愛徒沒死,自然是要與為師生生世世糾纏下去了。”

“師父錯了,雲楚已經死在風機崖下,魂飛魄散,何來生生世世?”

“當真是無情呢!”這般呢喃,這般遷就,仿佛三年前的事情就是雲楚的一個錯覺,一個真實得差點就死掉的錯覺。

“無情?師父難道有情嗎?”雲楚隻恨現在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做不了,沒有人知道,她多恨他,有多想折磨他,多想從他口裏聽到“後悔”二字。

“愛徒指的是什麼‘情’?”鳳傾闌把玩著她的頭發,在雲楚不知道的死角裏,將兩人的頭發纏在一起,仿佛生生世世,永不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