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爸爸後來又打來一個電話,說是一個遠方親戚來看他們,給他們帶了許多老家特產,讓丹青回家去拿。
其實,不過是幾瓶蜂蜜,親戚也是在老家的超市買的。但丹青知道,千裏鵝毛,這情義是極重的。
周五當天,丹青也鑽了個空子,下去三點的時候給一個供應商送去了新產線的布局圖。辦完事情,才四點多,順道去了附近的一條老街,裏麵有一家宮廷糕點,有她爸媽最愛吃的千層酥。
老街裏麵有個觀音廟,據說供的最早的是送子觀音,後來擴建,改成了觀音廟。“送子“二字一除,觀音娘娘要管的事情反而變多了,除了下一代的問題,順帶著婚姻、升學的難題,也有不少人來求。
邵媽媽曾經也帶著丹青來過,那時她21歲,一個大四的學生。邵媽媽托熟人找到觀音廟裏的一位禪師,丹青第一眼見到他們口中的大師時,就覺得他真不像。。。不像個世外之人。
一副斯文的鏡框,刀刻般的雙眼皮下一雙看似洞察一切的眼睛卻時常閃過狡黠的邪笑。他盤腿坐在背後牆上寫著“忍”字的床榻上,明明才三十左右的年紀,卻將七八十歲老者的神態模仿得惟妙惟肖。
聽了一個小時的經文,丹青看著他嘴唇的快速蠕動,像極了兩條並駕齊驅的毛毛蟲,讓人惡心。她的腦子裏充斥著那些聽不清楚的奇怪文字,每一個都像是隻飛蛾,飛著飛著就鑽進了她的腦袋裏,越擠越多,越擠越多。。。
在某個快要裂開的邊緣,盛怒的丹青恢複了小時候無禮又暴怒的樣子,拿起旁邊的蒲團,砸在他的臉上:“你去死吧!”
他雙手合十,笑容慈祥:“小施主很聰明。”
丹青從明黃色的坐墊上站起來:“既收了錢,也該說些讓我舒心的話。幫我罵他們是妖孽,或者紮個小人。‘忍’是我以後自己要做的事,你沒有任何貢獻。我現在隻想出氣,出一口惡氣!”
他說了聲阿彌陀佛,搖頭道:“小施主,放下仇恨。一切是非,皆有報應。”
丹青走到他床邊,將手按在他膝邊的善款盒子上,嘴角上的笑邪意十足,他終於掩飾不住臉上慈和的笑容,臉頓時拉了下來。
她很滿意,找他出氣也不錯:“那我現在從裏麵把我媽扔進去的錢拿回來,你會怎麼做?聽之任之?是找人世間的警察,還是讓天界的菩薩來懲罰我?若菩薩真的存在,她該是寬容大度的,不該為了點銅臭就要找我麻煩吧?”
任性的後果,無非是體罰,那一次,她卻甘之如飴。
邵媽媽打了她,一巴掌,唯一的一次。丹青沒有生媽媽的氣,她知道自己在胡鬧,可是不胡鬧,就不會不挨打,不挨打,她一肚子的委屈要怎麼哭出來?
邵媽媽看著女兒呆滯的神情,害怕得將她摟緊懷裏,哭得心力交瘁:“觀音娘娘,小孩子家不懂事,說的都是胡話,她現在被妖魔纏了身,被妖魔纏了身。。。”
她沒真的想去拿錢,她挨了禪師好幾鞭子,鞭鞭抽在她的背上,抽破了她最喜歡的那件羽絨服。整整十八鞭,邵媽媽在旁邊捂著臉,泣不成聲。其中有一鞭,掃過了她的脖子,滑出一道血痕。
報複心還真重!
“驅魔”一結束,丹青便央求媽媽:“他們都被打走了,我就好餓。媽,能回家嗎,我想吃你做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