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笑笑不說話,將桌上的那卷畫收好,遞給護士,“把這收好,明天一早我們去辛家一趟。”
“不是前幾天剛去的嗎?”
東家的事哪輪得到她管,她這麼急急問出來,不過是因為那辛晉能接近油盡燈枯,封公與他感情太好,護士怕他見著了難過,影響了自己的身體。
“能多見一次是一次。”
護士怕自己又多嘴,點頭答應:“好的,我讓他們準備。”
老爺子重新走到窗台邊,對她揮了揮手讓她出去。護士端著盤子,拿著畫,輕輕帶上了門。
第二日太陽很好,老爺子看著升到半空的太陽,眼裏滿是羨慕之情。人隻有老了,才知道,最最寶貴的便是一副健康的身體。
車子在一棟獨立小洋房前停了下來,大門已開。一個身穿黑色厚外套的中年女人已經站在台階前等候,見車子停了,她立馬迎了上去。
“封叔叔,還是您跟我爸的感情深,隔三差五地就來看我爸。”這人正是辛晉能的女兒辛潔,一直呆在家裏照顧老父。
“你爸身體還好嗎?”
“老樣子了。今天天氣不錯,他終於許我把窗簾拉開,此刻正坐在窗邊曬太陽呢。”倆人邊說邊往裏邊走。
“你去沏壺茶來,我先上去看他。”
小洋房有三層,辛晉能和女兒住在一樓,兒子辛然偶爾才回趟家,因此隻在二樓留了個房間。自從辛晉能中風後,辛潔便將一樓的雜物房騰了出來,找了一個駐家護士,跟封家一樣,負責父親的醫藥事情。
封老爺子的頭發雖然還有很多,但已經花白,辛晉能的頭發仍由大半是黑色的。可那副隻能坐在輪椅上的身體,已經腐朽得快要承受不住生命了。看著他對著陽光的佝僂背影,封老爺子眼圈有些泛紅。
不能說話,腦子也逐漸模糊,許多事情都不太記得清。腦海裏偶爾閃過的畫麵,不知是從別人那裏看來的,還是就發生在自己身上。。。
聽見了聲響,辛晉能本能地想回頭,卻發現沒有一個身體部位聽從他的命令幫他轉過身來。萬般無奈之下,他哀傷地歎了口氣。
封公趕忙走過去,搬了個小軟凳坐到他麵前:“一個人在家寂寞的很,便過來看看你。還是你好啊,有一雙兒女,女兒還天天圍在身邊。我那女兒,真真的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去我那便是為著徐自飛的事。。。”
“我跟辛然說說,他不能陪你,讓他把小兒子送過來,可好。。。”
“你別急,這養病總不是一日的事情,你要放寬心。想到去年,我也是在閻王那兜了一圈,殺了幾百回合呢,最後他還是放我回來了。。。”
“今日來,還是有好東西要給你看的。”封公終於看見辛晉能眼裏放出了光,可見他對“好東西”還是充滿了好奇心。
“這可是我外孫孝敬我的,從他丈人的壽禮中挑出來的。。。”封公邊拆盒子邊鼓吹。
“我記得你早些時候作畫時有個藝名來著。。。你看,可是這個?”封老爺子隻是露出畫的一角。白色紙上一方紅色的方印,那歪歪曲曲的線條堆在一起,細看才看出是兩個繁寫的字。
辛晉能瞪大了眼睛,激動地看著那兩個字,又抬眼看向封老爺子。他那雙已經變形了手,劇烈的顫抖著,想一把伸過去搶來打開來看,卻又無法動彈。從未這樣艱辛過,使勁了全身的力氣,頭才微微點了點。
封老爺子很興奮,大笑了兩聲:“我就知道這畫是你的,除了你,誰還會用無門這兩個字。。。”
說完,他終於攤開了手裏的那幅畫,那是一塊最密集的玫瑰花地。大朵的玫瑰爭相開放,滴血的紅布滿整張白紙,除了畫卷下方的一個落款。還有。。。還有旁邊的一首小詩。
“辛老師,我爸的店要換新店麵了,您送我一副畫吧?”
麵對討禮物的小姑娘,他卻不覺得厭惡,反而認真的問她:“你要什麼畫?”
“招財貓?搖錢樹?還是財神到。。。”
才華橫溢的辛教授犯難了,這些,他還真不會。。。
小姑娘想了想:“要不,花開富貴吧。。。花。。。您總會畫吧?”
“我不要牡丹,我要玫瑰。”
“花開富貴圖不都是牡丹嗎?”
“我喜歡的是玫瑰嘛,反正都是紅色的花。。。”
他摸了摸微白的胡子,笑著說:“這樣合適嗎?”
“合適合適,我喜歡的都合適。”
於是,他畫了一整張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