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富貴自然也是喝多了,見那韓希臉頰通紅,眼裏蒙上一絲絲醉態,比平日高傲冷漠的樣子可愛了不少,心癢難耐,有意無意地把身子將挨過去,裝作酒醉的樣子,滿嘴胡唚些渾話。
韓希好潔,縱然不甚清醒,下意識裏還是十分排斥與人接觸,見那方富貴總是挨著他,便十分不耐,也不好多說什麼,自離了席,晃晃悠悠地去了船頭吹風醒酒。
過不多時方富貴也跟了出來,腆著臉還要往韓希身邊湊,韓希便冷眼看他,“借酒裝瘋有意思麼?”
幸而不在人前,方富貴被韓希直言拆穿也不尷尬,順著竿子往上爬,癡癡笑道:“就算無酒,我一見著你,就便已瘋了。”
韓希一聽這話不像,登時板了臉,斥道:“少滿嘴胡說!”
跟那不知真憨還是假傻的楊初心的調笑不同,楊初心隻會讓韓希氣急敗壞,而方富貴這話無異於將韓希比作那席間的與人賣笑的歌姬,讓韓希極其反感厭惡。
偏方富貴三分酒興,沒察覺韓希的不悅,隻顧著掏心挖肺地自我剖白,“好人,你可知為了討你歡心,我下了多少功夫?多少奇珍異寶都被我搜羅了來,就為博你一笑。隻要你肯正眼看我,就算散盡家財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見他不知醒悟,韓希氣極反笑,“為我做什麼都願意?”
方富貴急忙連連點頭,誇下海口,“隻要你說,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韓希道:“給我弄張通行證,我要出城。”物盡其用吧,韓希想,若是這方富貴夠識相,他就姑且再忍忍。
哪知方富貴一聽便急了,滿臉焦色,“我才剛對你說的話,竟不能讓你動容麼?有我在這裏,你還要到哪裏去?”
韓希無語地想,不過吃了你幾口珍食,又不是什麼深交的關係,走不走關你屁事?要是那楊初心留他,還能考慮考慮。
……奇怪,為什麼又想到那小子?
韓希的沉默在方富貴眼裏等同於默認,一著急便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想要抱住他,“不行,你可不能走!好人,我一顆心都吊在你身上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韓希躲開那對鹹豬爪,一陣惡寒,冷冷道:“那你死吧。”說著甩袖而去。才剛走了兩步,隻聽身後“撲通”一聲水響,韓希愕然回頭,船頭上已沒了方富貴的身影。
“不是吧?”韓希疾走幾步,扒著圍欄往下望,隻見那方富貴高舉著雙手在水中撲騰掙紮,濺起騰騰水花,滿臉的驚慌失措,像隻快要溺斃的……豬。韓希很不厚道地笑了出來。
欣賞夠了方富貴的窘態,韓希才悠悠地喚人來打撈,自己則提著一個烏銀自斟壺,倚在船欄杆上看熱鬧。
眾人一看金主落水了,免不得又是一陣慌亂的鬧騰。等到方富貴被撈上來時,渾身濕漉漉的,衣擺淌水,濕發黏在額頭頸間,凍得瑟瑟發抖,好不狼狽。眾人紛紛詢問他如何落水,方富貴眼神閃躲,支支吾吾不肯言明。
出了這樣的事,氣氛驟然僵冷,大家也不好再重置杯盞,訕訕了一陣,隻得讓船家把船擺回,提前散了筵席。
韓希上了岸,也不去瞧那方富貴,也不跟人道別,徑自踱步而去。其中一人望著韓希緩去的背影,歎道:“此人果真散漫無拘,看來倒似不與我們為伍的人。”
方富貴裹著薄被冷笑,“憑他是誰,我想要的人還沒有要不到的。阿嚏!”
韓希回到無味樓時天色將晚,一路上果然遇到了幾隊巡查的衛兵。韓希之前在別處也惹過不少事端,對此並不放在心上,想著最多自己最近收斂一點,不被抓到把柄就罷了。等解了禁令就立即離開此處,再往北上。
韓希喝酒上頭,進了客房,裹著外衫便倒頭就睡。
昏昏沉沉地躺了許久,便聽到有人敲門。韓希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開門,見那謝大廚堆著一臉笑意,“韓公子,打擾你休息了?我們在小院裏準備了些小菜,要不要過去嚐嚐?”
“求之不得。”韓希一聽到吃的勉強打起了精神。況且謝大廚這麼不認生,友好示意,韓希也不忍拂了他的意,略略攏了外衫,跟著謝大廚去了小院。
謝大廚顯得十分高興,“沒想到韓公子竟然肯屈尊下榻我們無味樓,我實在欣慰。韓公子盡管放心,你的日常飲食我一定悉心打理,保證讓你吃得心滿意足,流連忘返!”
韓希客氣地拱了拱手,“還未多謝今晨給準備的早膳,很合我心。”
謝大廚嘿嘿笑了兩聲,“要不是初心說是你要吃,我還不肯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