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韓希都隻靠著僅剩的一點意識在支撐,眼見原本熙攘的街上人潮越發洶湧,每個人都幻化出好幾個腦袋,如同一群妖魔鬼怪。
韓希一顆心砰砰亂撞,腦袋卻越發沉重,等到踉踉蹌蹌奔到無味樓門口,整個人已經不大清醒了。韓希看見那楊初心從大堂裏麵跑出來伸手扶住他,心裏一鬆,便立刻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楊初心身上。
楊初心見他神情有異,四下望了望,發現並沒有人注意這邊,便架著人穿過大堂往院子裏走,一邊低聲問道:“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
韓希眼睛半睜半合,朦朦朧朧地瞧見楊初心的側臉,頓覺身上無比煩躁,心裏某根弦好像忽然崩斷了。韓希隻緊摟著他,麵皮便在楊初心的頸窩裏不住摩挲。
楊初心察覺到韓希的異狀,本來已經快要走到客房,腳步一頓,又轉了個方向,朝小門走去。將韓希帶到自己住的小院,讓他安坐在院裏的石凳上,自己則走到井邊打水。才剛放開韓希走了兩步,背後一個火熱的身子就貼了上來,雙臂緊緊纏繞,亦步亦趨地跟著楊初心。
“希望你醒過來後不要後悔。”楊初心歎氣,沒有掙開他。
因背上還黏著一個人,楊初心的動作就有些不便,別別扭扭地將水桶扔進井裏,手腕一抖,再用勁拉了繩子,一桶冰涼的井水便給打了上來。楊初心把水桶放在井邊上,用力掰開韓希緊貼的身軀,溫聲道:“站好。”
韓希站在楊初心麵前,不明所以。他兩腮帶血,一臉無辜,望向楊初心的桃眼迷蒙帶水,眼波流轉,竟別有一番魅惑。
楊初心心下一動,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眸,仍是彎腰將水桶提起,然後高高舉起,傾斜……嘩!冰冷冷的井水傾桶而出,從上至下把韓希澆了個通透!
韓希被刺骨的冷意凍得一激靈,尋回了一點意識,原本燥熱不安的心在刹那間似乎都被冰凍停頓。他緩緩抹了一把臉,將因為被水衝刷而貼在臉上的頭發撩開,睜眼便看見罪魁禍首提著水桶麵帶笑意地站在他麵前。韓希不由惱羞成怒,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楊!初!心!”
楊初心晃了晃手中的水桶,笑問道:“還要嗎?”
“你竟敢用冷水澆本公子!”韓希並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就已經凶惡的撂下狠話,“我一定要把你扔到井裏去!”
楊初心淡淡道:“恩將仇報費君子所為。”頓了頓又故作訝異,“公子沒去那花柳巷陌找姑娘,直接回了無味樓,難道不是讓我用這種方法給您“醒酒”?”
楊初心故意把“醒酒”二字說得意味深長,韓希無言以對,瞬間氣短,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哪知身上濕嗒嗒的綢衫緊緊黏著自己,像被什麼惡心的東西包裹住一般,連走路都覺得別扭。韓希一把扯了外衫,隨手丟在地上,仍舊高傲地抬著下巴,大步朝自己的客房走去,“本公子要沐浴!”頓了頓,又補充道:“要冷水!”
楊初心失笑,撿起地上被井水和塵土混髒的衣服,又望向韓希遠去勁瘦清雋的背影,想起剛才那人還未清明時眼波流轉的媚態,不由得一陣失神。
楊初心打了滿滿一個浴桶的冷水,送進韓希的客房,那人正撅著屁股在裏間翻包袱,又是他那些個瓶瓶罐罐。眼見他拿了一個小瓶子,倒了幾顆藥丸出來,一把塞進了嘴裏,楊初心有點目瞪口呆,雖然知道韓希有很多奇藥,但他不知道藥也能這樣吃的。
韓希轉過身看見楊初心的呆樣,勾起嘴角,“清心丹,你要吃嗎?”
楊初心連忙擺手。
韓希也不理,隨手將那小瓶子往楊初心懷裏一丟,施施然往屏風後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韓希淡淡地拋下一句,“可以當糖吃,敗火。”
楊初心無可奈何地接了,暗想,到底是誰需要敗火啊?
剛想要退出去,又聽得屏風後韓希跳進水裏“撲通”的一聲響,接著傳來一聲隱忍的呻吟。楊初心想了想,還是本著職責問道:“你沒事吧?”
韓希緩了一陣,才咬牙道:“你出去!”
直到外麵再無聲響,韓希悶頭潛進水裏,將整個身子浸泡在冰冷的井水中,以期緩和那仍然躁動的心緒還有體內不斷上湧的熱火。韓希這次大意,吃了暗虧,丟臉丟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