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波(1 / 2)

沐歌夢中轉醒的時候,隱約聽見廷夕喃喃的夢語,知道時辰還早,側了側身又睡下。

恍惚間進了母親的大屋,依稀還能聞到房裏的木槿花香,清新幽遠。

小小的沐歌坐在繡墩上讓母親梳頭,她想轉頭看看母親,可母親總在身後,怎麼也見不到,隻瞧見了煙青色的裙角和一隻藕色繡花絲履。

朗月湊近身叫了幾聲大小姐,沐歌才悠悠醒來,看清了眼前的人,張口便道:“姑姑,我又夢見了母親。”

朗月怔了一下,牽起唇角笑著,指尖撫理沐歌的鬢角,輕輕地說:“大小姐是想夫人了。”

“姑姑也夢見母親嗎?”

“夢見的,有時白天裏,抬頭轉身時似乎也能看見。”朗月的眼神如水一般的溫柔。

“姑姑最是思念母親。”

“夫人對奴婢恩同再造,奴婢忘不了。”

沐歌知道勾起了朗月的往事,便不再說了,怕朗月傷心。

天色大亮了,便起了身,著裝、梳頭、敷粉畢,朗月才告了假,出去了。

朗月是母親幼時從妓院鴇兒棍棒下救了的女子,是發了誓終身侍候母親左右的。也曾給她配過人家的,她隻是不願,逼得緊了就在母親院裏磕一宿的頭。

沐歌大約也記得的,緣由是不知道的,隻記下了朗月姑姑一臉的血和執拗的神情。

自祖母去後,沐歌不用再去請安了,起來也左右無事,隨手拿起什麼就做什麼,以此來打發漫漫長日。

夏至未至的天也隻有在晨間可以偷得片刻的涼爽,沐歌便在這時候看書、繡帕、彈琴、作畫,在《女戒》裏夾著《列朝英豪傳》是常常的事,母親的藏書很多,比不過家裏閬苑閣的,可有許多是閬苑閣沒有的,比如正在看的《桃花扇》,沐歌倚著榻看的傾心,梓玉進來也不曾留意。

“小姐,夫人就要起身了,您怎麼還不梳妝?”梓玉伸手奪了沐歌的書,鼓著腮幫子捏著聲說:“奴婢人微言輕,幾遍了都催不動小姐您,遲了夫人的板子可不留情,小姐您金貴,夫人的氣隻會撒在奴婢們身上,奴婢們雖粗皮厚肉的,可也禁不住夫人的板子,您就體諒一下我們為奴的。跟著您奴婢們比別人已經矮一頭了,隔三差五的還要挨打受罰,這可讓奴婢們怎麼活呀!”說著還捏著衣袖抹著眼角。

沐歌笑著瞧梓玉裝模作樣的一唱一和,聲色俱佳的演著,禁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死丫頭,越發的不上樣了,哪裏學的這亂七八槽的。”

梓玉笑嘻嘻的將書遞給沐歌,順勢蹲在榻旁給沐歌捶著腿,“茵琪給三小姐的繡鞋補得針線顏色不合,不巧被夫人看見了,挨了排頭,今早就給三小姐甩臉子,三小姐氣得直掉眼淚,茵琪越發的哭鬧,夫人那又誤不得,三小姐賠了話才罷休的。茵琪以後可是不得了了。”說罷還意猶未盡,一臉的氣惱色,忿忿不平。

沐歌想了會,沒說什麼,拿起書又看了起來。梓玉見沐歌沒說話,就把舌下的話壓了下去。

其實被二小姐房裏的采蓮看見了,三小姐給夫人請了安回來,二小姐就來了,綁了茵琪,讓婆子打了嘴,拉著茵琪要夫人發落的,茵琪死活不肯,哭著告了饒,發誓再也不敢了,又有三小姐心軟求了情,二小姐才罷休的。

外麵的天越發的熱,蟬兒吵鬧不休,看書的興致也擾了,讓梓玉關了窗,便喚梓玉打絡子,梓玉手裏忙著,嘴不停的給沐歌說些聽來的趣兒,逗得沐歌笑個不休,絡子都沒法打了。

廷夕從廊外提著裙角匆匆走來,掀簾進來,沐歌看著她臉色泛白,眼裏皆是驚懼,正色問道:“這是怎麼了?”

廷夕撫著胸口,閉了閉眼,長長的吐了口氣,幹澀的說道:“芳華閣裏的碧荷投井了,撈出來時都泡脹了。”說著還惡心的泛嘔,轉頭跑了出去,在院子裏幹嘔著。

沐歌想起了祖母屋裏的孫嬤嬤,那麼和藹的嬤嬤,在井裏泡了三天才發現,沐歌還沒看清就被朗月捂了眼睛,就是如此,那些不真切的也讓沐歌心悸,發了好長時間的噩夢。這會出了一身冷汗。

“梓玉去看看,不舒服就扶房裏歇歇。”沐歌站了起來,語氣有些僵硬,臉色也有點發白,說:“尋朗月姑姑來。”

“大小姐,你忘了?今天是二十二日,朗月姑姑告了假去盤梯寺了,酉時才會回來。”梓玉望著沐歌小心翼翼的說。

沐歌似一下子失了依勢,驀然轉醒,定了定神,又聽見廷夕的幹嘔聲,便說道:“叫廷夕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