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淡若, 寂謐空曠的月軒殿裏突有一黃裳女子闖入,踏著雪輕快的轉到關著三千的小房間前,見著裏麵的女人蓬頭垢麵,臉色慘白,心裏一酸,便哭了起來。
正在熟睡之中的三千,拉了拉裹在身上的裘皮襖子,似睡夢之中聽得有人哽咽,便醒了過來,眼未睜開,卻真真聽到有人在哭泣,心下便惱了,何人竟這般膽大,跑到這處來擾她清夢,正要開口大罵。睜開眼,見著眼前之人,卻是一驚。
眼前女子一見三千醒來,淚眼婆娑整個身子撲了過去,“可苦了姑姑了……”
隔著欄木,三千也緊緊地握著那女子手,眼裏淚光閃爍,“公主怎回來了?陛下可知道?”滿是驚喜,可一瞬,又變的驚恐,忙忙推開她口中念道的公主,“不……公主還是快離開,離開月氏國,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那公主伸出衣袖擦了擦眼淚,眼神幽怨痛惡,“母後一生醇和善良,待人親近,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幫了父皇,害了這天下的女子。”
三千聽公主說出這等大不逆的話,驚恐的勸道,“公主莫要亂說,自古人誰無一死,不過早往罷了!”
“昌平明白姑姑已時日無多,可昌平忘不了母後死的那一刻,母後為了父皇做了那麼多,可父皇卻一點都不念著母後的情。這些年,看著那麼多無辜的月氏女子死去,昌平豈可苟且偷生!”昌平公主越說越激動,眼淚一直流,滴落在鵝黃色的披風上。
“公主,月氏的前塵往事你便忘了吧,好好的呆在羌涼國當王妃,你活著便好,總算是沒白費奴婢當年的一番心思。”三千眼睛一直注視著昌平公主,不舍得離開,似下一秒,便是天上人間,人鬼兩隔,“奴婢把公主送到羌涼的時候,公主才剛滿了十二歲,金釵之年,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看著容貌姣好,身姿綽約的昌平公主,三千是滿心的讚賞與欣喜。
“可是因此卻讓姑姑被囚在了此處,如今已到大限之時,昌平不忍看著姑姑便就此撒手人寰。”昌平公主哭的梨花帶雨,白玉如蔥的手緊緊的握著三千的慘白枯瘦布滿了粗糙的繭的手,來回的摩擦,每一看看到如此境地的三千,愧疚難過如洪水一般填滿了她的心。
“能在死之前再見到公主一麵,奴婢是萬分高興了,此一走,了無牽掛,也算是終於了結了這罪孽的一生。血蠱一事,奴婢已是千古罪人,能殘喘至今,已是老天開恩……”三千伸出手擦掉昌平公主臉上的淚花,回想起當年,三千便是內疚不已,這十多年來,她用酒麻醉自己,每天都活在悔恨之中,每天都在想著,若時光重來,她是否還會像當年那樣,以一己之私而害了天下女子?
不會,她一定不會如此!可事已至此,她再怎麼悔恨自責都無力改變結局……
惠兒步步行來,步步深,此去月華殿的路,來來回回間,惠兒已記不清走了多少遍,隻記得初步入這巍峨宮殿時,自己著隆重宮裝,麵紗揭下,豔驚群臣。這步步走來,與月氏王之間的對峙漸漸從暗中搬上了明麵上。
從一入殿,月氏王的眼神就一直停在惠兒淌著血的左手上,惠兒知道月氏王絕不是在擔憂她的手怎麼受傷了,瞧著月氏王那驕躁而又惱怒的神情,惠兒不由一笑,心裏便瞧低了月氏王幾分,與自己的父皇比起來,月氏王雖有幾分威懾人的魄力,卻遠沒有父皇那帝王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