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隆冬時節,寒風刺骨。
我站在棲梧台上俯瞰這冰天雪地,看著皇城的繁華和喜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紅得刺眼。
有人從身後替我蓋上披風,我轉頭見是沐華,她道:“娘娘怎麼一個人到這兒來了,可叫奴婢們好找。這天寒地凍的,若是染了風寒可怎麼辦?”
聽著遠處的樂鼓聲,遠遠便看見宮內熱鬧非凡的場景,我強顏問道:“他們已經開始了吧?”
她猶豫了一會兒,答道:“嗯,現在是皇後娘娘的冊封大典。”
我默然,心中的苦澀一點點散開。
沐華在一旁勸道,“陛下心裏是有娘娘的,如今也是迫不得已,娘娘又何必這麼折磨自己?”
我淒然一笑,輕手折下身旁的一株紅梅,嗅了嗅花香,沁人心脾。“今年的梅花開得真好。”我轉頭吩咐道:“去找瓶子來折些放到我殿中吧,也稱稱這宮內的喜慶。芳華殿也實在冷清了些。”她道了聲是就退下了。
沐華走後不久,就有一聲嗤笑從我背後傳來,“嫻妃娘娘還真是有心啊!陛下都已經兩個多月沒去你那了,花開得再好有什麼用,還不是孤芳自賞,白白糟蹋了您的心意。”
林允柔緩緩走到我身邊,低語道:“衛青綾,看著自己最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成親,這滋味不好受吧?因果循環,當年你讓我受的侮辱,如今也報應在自己身上了。”
我一言不發,隻是緊緊握著手裏的梅花。她望著我不屑地哼了一聲,繼續道:“你是將軍府的嫡女又如何?陛下愛的是你又如何?現在站在他身邊的女人終究不是你。”
我不想搭理她,打算繞過她就直接走下棲梧台。可卻被她拉住了衣袖,我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放開,她卻憤然道:“不準你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和對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態度!你身份尊貴是不錯,可我也是尚書之女,你憑什麼搶走我所有的一切?”
她幾乎是歇斯底裏地對著我喊出這些話,我怕她情緒不穩,傷及我腹中的胎兒,語氣盡量平和道:“我從未想過要和你爭什麼。”順帶反手將她推開。
她看出了我的意圖,不屑地笑道:“怎麼,怕我傷到你的孩子?”她走到台邊,望向皇宮人山人海的方向,鼓樂喧天。
“你知道他為什麼不想見你嗎?如果你真以為他是因為懷疑你背叛了他的話,那你就太天真了。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相反,我會好好幫助你把孩子生下來。”
聽見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時,我暮然驚醒。手不住地發顫,梅花枝也從手中滑落。
我失神地走下台階,卻聽見身後,她的笑聲淒然。她愛他至深,卻從未得到過他的一絲憐憫。這樣的結局,她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吧,可為了報複我,卻願意把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一幕撕開。
離開了棲梧台後,她的話卻一直回蕩在我的腦海裏,一字一句都讓我心悸不止。
她說:“衛青綾,功高震主,你衛家的榮華持續不了多久了。你猜猜這次他會給衛家安一個什麼樣的罪名呢?通敵叛國還是意圖謀反?無論哪條都是滅族吧!”
我跌跌撞撞地回了芳華殿。才到了宮門口,沐秀就連忙跑過來扶我,看見我這般模樣,哭著驚問:“娘娘這是怎麼了?臉色怎會這麼白?”碧雲也跑了過來,見狀就急忙跑去請太醫。
我隻覺得身下一片濕潤,沐秀抬起手時竟是大片的血跡,更是把她嚇得哭得更厲害了。
我癱軟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疼痛從下身蔓延開來。隻能用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張口道:“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
我覺得頭很沉,身子卻輕得很,整個人浮在雲頭一般。腦海裏不斷閃現的,竟是所有和他相關的一切。
那年瀾州初見,那一身玄衣,在漫天的櫻花雪裏弄琴。暗香浮動,蕭然出塵,隻一曲便傾盡了天下的繁華。
青楓浦上,他替我擋下那致命的一箭。
又看見他到衛府提親時,我說不願嫁,他卻輕笑著與我說:“我既求娶了你,這天下怕是沒人敢與我相爭。除非你真打算一輩子青燈古佛,否則隻怕沒人敢再娶你。”
那時他的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輕鬆,言語間竟是存了幾分寵溺的打趣。
恍然間看見的又是那次我被先帝責罰時,他堅毅的維護。他說:“衛青綾是兒臣府裏的人,她有錯兒臣理應同罰,兒臣願意在這大殿下陪她跪到父皇消怒為止。”
雪地蒼茫,他在身旁陪我跪著,也許,從那一刻起就已經動了心。
……
如果,你不是這天下之主,我也不姓衛的話,我們是否可以攜手白頭?
可是如果不是這一紙婚約的話,你我也不會再相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