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小青山下,莊園圈湖而建,複古格調,古色古香。亭台樓閣雕梁畫棟,水榭伴著九曲回廊,嶂翠重疊,藤蘿遮掩。常人遠看總是有些許不真實,朦朦朧朧模模糊糊,如果不慎誤入,必然是要迷路半天,最後從某個不起眼的小路轉了出去。
因為,這裏可是大妖怪的住所。
後庭某處,雙生樹枝幹虯結綠葉繁茂,從兩邊攏起,低低地遮在一方湖麵之上,形成一方幽靜密林。樹上藤蘿垂掛,樹下草木葳蕤。湖麵豔豔,獨屬夏日的灼目驕陽被樹枝藤曼盡數遮掩,涼風習習,幽生出幾分陰冷。
淺淺的一方小舟泛在水麵上,識貨的人會認出,那舟身質感極佳,暗華內斂,竟是萬金難求的烏龍木。細看,舟下泛著一圈細微磷光,托著舟底安安穩穩的浮在水麵上。
有人臥在舟中,身上穿了件純銀色的褙子,邊緣用細細的金線繡著繁複華麗的花紋。寬大的衣服掩不住玲瓏的身段,可以清楚的看出這是個韶華正張揚女子。她右手搭在頭上,廣袖如水,遮住她的麵龐。手中,一柄素麵團扇抵在舟首,流蘇穗子墜著玉珠,剛好懸在水麵上方。舟水悠悠,昏昏欲睡。
“畢兒。”有男聲傳來,聲音似是比著湖裏的水還要清潤幾分。船上的人兒慵懶翻身,把身子撐起。袖子垂下,露出麵龐。那一雙眸子仿佛飽含著日華的曜石,盈盈似有光華流轉,攝人心魄。她眨眨眼睛,睫如鴉翅輕顫兩下,在如玉的小臉兒上投下兩片淺影,嫣紅菱唇微張,在扇子後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停頓幾秒,她站起身,向聲音來源走去。
沒錯,走去!
女子平穩的走在水麵上,赤著的一雙纖足在湖上漾開陣陣水波。走動間能看見她褙子裏麵穿的是一件雪紡長裙,裙擺和外擺長長的垂到水麵上,隨著水波飄飄浮浮,偏偏滴水不沾。個性的古今混搭穿法,卻奇異的毫無違和感。
臨水小榭,青竹地板。男人穿著水藍長袍坐在矮桌前麵,泛著幽藍的長發用玉冠束起,謙雅俊美的麵容和與生俱來的清悠氣質,讓人在這灼灼夏日裏也能感受到絲絲的清涼。
謙謙公子溫如玉,骨勝鬆竹。
畢月烏撐著扶欄輕盈的翻進水榭,長長的裙擺在半空揚起,劃出一道光弧。
“畢兒。”男子看她來了,微微一笑,執起精致的青花瓷壺傾了一盞茶遞過去。
畢月烏接過茶杯抿了一口,嘴角隱隱的抽搐一下,“師父,您喚我來嚐嚐超市剛買的青梅綠茶?”
這男人叫泫夜,年齡不詳身份不詳,似乎是不起眼的閑散妖怪一隻,但又似乎上屆下屆都有他的一席之地。某年某月某日,慕著她畢月烏的第一凶獸之名,不辭山水迢迢找到她,然後······揍了一頓,收入師門。
說起來當年的畢月烏也是很委屈,奈何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是真的打不過這個突然冒出來要強當自己師父的老妖怪。生性桀驁不馴的她掙紮了有三年之久,最後選擇放棄抵抗。
當然,主要是她發現,其實有這麼個師父挺好的。泫夜對於收入師門的徒弟是真心當成孩子對待的。她可以不用再時刻提防天庭;她雖然自己實力不弱,可是背後有了比自己更強的人給自己撐腰;她依然自由,卻也不用再四處漂泊。因為天大地大,終於有了一處讓她容身的地方,一種給她安全感和歸屬感的,名為家的地方。
這個家裏,隻有她和師父。但是她感覺很圓滿。
泫夜但笑不語,拿出一隻嶄新的茶杯放進桌上的托盤。
畢月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看著那個杯子。同樣的羊脂白玉的材質,杯壁輕薄,杯身繪著浮世一角,隻是幾筆水墨勾勒,卻能賦進極為豐富的神韻。是天禦匠人的手筆,很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