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裏一片混亂。被保鏢押著跪在地上的周長峰就暫且不說了，這都屬於閑雜人等。背上被彎刀砍傷的秦昊，背上不知為何印著血跡的北影昊，以及羊水已經破了的我。這可能是最悲戚的三人組了吧，沒有一個是完好無損的。兩個大男人溫柔的把我放在了路虎的後車座上。秦昊握緊我的手，一直讓我放輕鬆，但是，尼瑪，姐姐是第一次生孩子啊，怎麼可能輕鬆地下來！北影昊瘋了似的飆著車，後來聽說因為太緊張，跑錯路了……我就想說，生孩子的是我，北影昊緊張個啥？開著車車上放著衛星導航，竟然還能迷路？！我天，我的身邊到底聚集了一堆什麼樣的生物？！一到關鍵時刻就全部掉鏈子……他們說，路虎一路上風馳電掣不要命的往前開，躺在車裏的我一路上都在鬼哭狼嚎。他們說，我被推進產房的時候，死死的抓住了秦昊和北影昊的手。對，一手一個。我現在都能想象的到秦昊眼中的憤怒和北影昊眼中的擔憂。他們說，我在裏麵鬼哭琅函歇斯底裏的生孩子，秦昊稍微給背部塗了點藥簡單包紮一下之後就一直在產房門口轉悠，北影昊穿著那件被鮮血染紅的白襯衫搓著爪子來來回回的踱步。他們說，我在產房裏折騰了一夜，他們在產房外揪心揪了一夜。到醫院後，我被前呼後擁的推進了產房，耳邊是秦昊的話語，“雅言，別怕，我就在外麵，我會一直陪著你。”“雅言，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那晚，是文子豪替我接生的。意料之中，秦昊的摯友，北影昊哥們兒，而且即將要出生的，還是秦昊的孩子。從幼兒園開始，老師就告訴我們媽媽很偉大，我們為媽媽寫作文歌頌媽媽的偉大，我們為媽媽唱歌表達我們的愛，我們為媽媽洗腳學習烏鴉反哺的孝道。我的媽媽現在大病初愈，已經回到了農村老家，偶爾會答幾個電話，問問她過得還好嗎，他從來隻說好，我知道，家裏的那張跟我年齡一樣大的桌子上，一定隻放了一小盤鹹菜，一個饅頭。辛苦了一生的母親啊，也許從無呱呱墜地時，就注定了我們這一生的交集，所謂宿命，不過如此。可是現在，我是特別的想撲進媽媽久違的懷裏，謝謝他當年生下我的勇氣。因為在那天夜裏，我才知道一個女人變成母親，需要多麼大的勇氣。那種痛，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而男人，一輩子都體會不到。一個願意為男人生孩子的女人，一定是愛到了極致。接近十個月的小心翼翼，受了十個月的苦。但是你會心甘情願的為了肚子裏的那個承受非人的一切，直到看到那個小東西平安誕生，才會放下懸了接近十個月的心。“用力，再用力！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不行了，孕婦已經沒有力氣了，再這麼拖下去，可能兩個孩子都保不住。”難產，大出血。我能感覺到我渾身濕透的汗水在慢慢散去我的力氣。完全虛脫的感覺，讓人恐懼。“宋雅言你聽著，你不能睡，秦昊還在外麵等著你，一旦睡了你就再也見不到秦昊了！你舍得扔下你的孩子嗎？他們還沒有來及看一看你這個媽媽，你真的舍得扔下他們嗎？！”文子豪的聲音，力勸著我不要進入夢鄉，可是我好累，真的好累，沒有力氣了...……不能睡不能睡…………“輸血。局部麻醉，準備剖腹產。”“文醫生，孕婦血止不住。”……“孕婦難產，保孩子還是保大人？”這是個艱難的選擇。後來子豪說，他在出產房前都不敢想象這句話一出，外麵兩個男人會是什麼反應，他能猜到兩人都會說保大人，但是真的不敢想象秦昊會不會一怒之下直接移平了這家國際醫院。產房外早就忍耐到極致的兩個人見到文子豪出來，直接抓住衣領咬牙切齒的說，“生個孩子特麼就那麼費勁是麼？！你是庸醫是嘛？！都特麼生了半天了還沒生出來？！”“人命關天，先做決定，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有那麼三秒鍾，走廊是安靜的。“當然是保大人！”秦昊和北影昊的共同決定。產房。我記得我給文子豪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求求你，保孩子，兩個，缺一不可。”“如果你不在了，保住孩子又如何？”“不，這是秦昊送我的禮物，我一定要保護好他們。”“你留著力氣自己告訴秦昊吧，現在閉嘴。”“求求你，無論如何，保住兩個孩子。”夢裏，兩個小天使圍著我飛來飛去，一男一女，嘴裏喊著“媽媽”“媽媽”，天空是從未有過的蔚藍，我踩在軟軟的雲朵上，伸出雙臂想去擁抱他們，可是，隻要我一靠近，他們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了另一個地方。我跑過去想擁這兩個帶著翅膀的可愛小天使入懷，卻又是撲了一場空。一場夢下來，我已大汗淋漓。悠悠睜開雙眼，孩子在哪兒？“我的孩子呢？”秦昊，北影昊，文子豪，全部低著頭站在我的床邊，可怕地寂靜，讓我毛骨悚然。“我的孩子呢？秦昊，我們的孩子在哪兒？”我盯著秦昊的眼睛，他的躲閃，北影昊的悲傷，文子豪的低頭不語，若我夢中的場景是冥冥中某種提示……不，不可能。秦昊是不會看著自己的孩子出事的，文子豪和秦昊的關係那麼好，他一定會保住秦昊的孩子的!“雅言，你別急。”秦昊坐到床邊，將想要坐起來的我攬入懷中。“孩子呢？！孩子在哪兒？！”我抓住秦昊的手，死盯住他的眼睛。“孩子……沒了……”秦昊低著頭，聲音微弱到幾乎聽不到。我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沒了？什麼叫沒了？好好的兩個孩子怎麼會說沒就沒了？“不可能，不可能！”我搖著腦袋，轉向北影昊，無論如何北影昊不會騙我的，他不會告訴我孩子不見了的，不會的。“北影，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孩子在哪兒，你告訴我孩子在哪兒？！”我哭喊著問他，希望能從他嘴裏得到不一樣的消息。北影昊蹲下身，抓住我冰涼的手，“雅言，你被送進醫院的時候羊水已經破了，難產，大出血，加上之前受到的驚嚇和刺激……”“這不重要！孩子呢？！”“你別急，因為之前這些，孩子在子宮裏憋了太久，生下來就已經沒有了呼吸……子豪已經盡全力搶救了，這才保住了你。”“保住了我？孩子都不在了還保住我幹嘛？！文子豪你混蛋，你不是答應過我兩個孩子一個都不會少的嗎？！”我哭著質問著文子豪。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是拚盡了全力把我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他也一定是拚盡了全力去搶救我和秦昊的孩子，但是我控製不住自己，沒有哪個女人會在十月懷胎十月期望後眼睜睜的接受孩子不在了的事實！文子豪冷靜的看著我，隻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知道的，不怪你。在距離預產期還有三個星期的時候，發生了什麼？“秦昊你個混蛋！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如果沒有你就不會有周長峰的出現，如果沒有你他就不會來傷害我的孩子，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會提前生產，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一定不會說沒就沒了！”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捶打著把我越抱越緊的秦昊。是的，如果他不是秦昊，如果他沒有再秦雪雁中毒之後趕走我，如果他能及時的找出周長峰是幕後凶手，如果沒有發生昨晚的事，我的孩子一定不會有事的。都怪秦浩，他一定是不想要這兩個孩子故意讓這一切發生的，他一定是覺得我宋雅言不配生下他秦昊的孩子所以想辦法讓孩子沒有了，一定是。“你走開，你別碰我，你個禽獸不如的東西！一定是你不想讓我生下你的孩子才把孩子故意弄沒了！你走開！不要再碰我！”我推開秦昊攬著我的手臂，讓他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一點兒都不想。“雅言，那也是我的孩子，孩子沒了我也很心痛……”“別說了，我不要再看到你的虛情假意，你滾，現在就滾！”我指著門，對秦昊吼著，突然間就想起上一次，秦昊指著門，讓我滾。“雅言，你別這樣，我是孩子的父親……”“夠了，你是孩子的父親？當初是誰讓我滾？我懷孕的時候你在哪兒？我生活不下去的時候你在哪兒？你好意思說你是孩子的父親？如果沒有你我的孩子現在一定是活的好好的！”“秦昊，你不走？那好，我走。”我起身下床，即使身體一丁點兒力氣都沒有，差點直接滾到了地上，我還是打開了秦昊伸過來的手臂。北影昊扶著我，一臉擔憂，“北影，咱們走。”北影昊楞了一下，看了看秦昊，說，“走。”漆黑的夜，如同我的眼睛，看不到未來。八個月的朝夕相伴，八個月的期望與掙紮，就換來了這樣一個空蕩蕩的結果。一直寄托的希望沒有了，我不知道我繼續活下去，是否對得起已經在天堂的兩個孩子。坐在副駕，生無可戀。北影昊沒有帶我回到那個堆滿了嬰兒用品的出租屋，而是把我送到了他在市中心的一個高級公寓內。沒有力氣走路，我是被北影昊抱上電梯抱到床上的。一夜的夢，是兩個孩子可愛的笑臉，以及不時地穿插進來的秦昊的人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