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的是,北影昊的情況穩定了。我和秦昊之間的恩恩怨怨是不是也可以隨著北影昊情況的逐漸好轉而漸漸好轉?我也不知道。經曆了那麼多事情,我有些累了。如果秦昊真的清清白白,蒼蠅又是怎樣叮得了他這顆無縫的蛋?但是如果這隻是秦昊有情有義的表現,那我是不是也會是無話可說?我和秦昊之間有過愛情,但是現在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北影昊對我的真心日月可鑒天地為證,我從未否認這個從一開始出現就在為我保駕護航的男人在我心中真的真的很重要,但是這種感情又會是愛情嗎?北影昊好轉的驚喜依舊是修補不了我受了傷的內心,真的好累啊,眼前的東西開始模糊,意識開始飄離,難道我又要暈過去了嗎?好吧,那我也好好睡一覺吧,做一個沒有秦昊也沒有北影昊的美好的夢。這一夜,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了小時候,爸爸媽媽,還有我。很奇怪,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家裏甚至沒有一張他的照片,我卻還清楚的記得他的樣子,記得他總是會很耐心,很慈祥的對我笑。嗞——刺耳的刹車聲。砰!巨大的撞擊聲。這是八歲那年,一輛貨車失控,狠狠撞在了爸爸的自行車上。那時候,他準備接下課的我,和我一起回家。滿目鮮紅,我嘶聲叫喊,畫麵卻在一點一點的裂開,化成了一個寒冬的深夜。我渾身滾燙,像在火爐上炙烤,腦子更是混亂不堪,卻也清楚的記得,有一雙溫柔的手,艱難的把我抱進懷裏。低柔又焦急的聲音在我耳邊說:“雅言,別怕,媽媽帶你去看醫生。”那個時候,隻有鄰村有一個小診所,要走半個小時的路。一出屋子,寒風呼呼的灌進衣服,很冷很冷。媽媽用厚厚的棉衣把我緊緊裹住,抱著我,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走的格外艱難。我能聽到她呼呼的喘氣聲,幾次差點摔倒,卻依舊緊緊地抱著我。“媽,我難受。”我迷迷糊糊的,這樣跟她說。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拍著我的背,“沒事的,別怕啊,很快就到了,很快的。”棉衣包住了我的頭,我看不到她的臉,那一晚,記憶最清晰的,就是她急促的喘息聲,還有溫柔的呢喃。後來,我去鎮上上初中,騎自行車,也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到。可我因為爸爸的車禍,再也不敢騎自行車了,媽媽不放心我,為了照顧我,也為了賺更多錢,她一大早騎車送我去上學,又要急急忙忙的趕回來給孩子們上課,下午就去鎮上一家洗衣廠打零工,我每天放學之後,就一定會看到她在校門口最顯眼的位置等著我。可是這天,我走出學校的時候,卻沒有看到她的身影。我站在路邊焦急的張望,心裏有種惶惑不安的感覺。直到同學們都走光了,校門口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我才看見對麵的馬路上,媽媽飛快的騎著車,焦急的往這邊趕來。我興奮地喊了一聲,“媽。”媽媽抬起頭來,笑著衝我招了招手,車子轉彎,就要從對麵騎過來。就在這時,一輛貨車呼嘯而過。砰!整個世界,一片血紅……“媽!”我驚叫著坐起身,急促的喘息,背上冒出一層冷汗。夢裏的畫麵依舊清晰,絕望與恐懼鋪天蓋地,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稍稍平複了一點心緒。抬眼環顧四周,我才發現這裏是秦昊的家,我依舊在睡在那間臥室裏。臥室裏很安靜,秦昊不在。無力倒回床上,我抬手將手臂搭在眼睛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掩蓋我的害怕。即便知道那隻是個夢,我心裏的惶恐卻沒有減少哪怕一絲一毫,我突然想到,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看看媽媽了。北影昊已經醒了,我相信他的父母一定會把他照顧的很好,秦昊,也已經有了方芷涵,至於我,就應該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正如許安安所說,我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隻可惜,我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打定主意,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好,正準備收拾行李,手機鈴聲突然在安靜的空間裏炸響。我第一反應以為是秦昊,他知道我要離開了,轉念一想,我才剛想要回去,甚至沒對任何人說,他不可能這麼快就知道。按耐住一顆跳動不安的心,我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頓時一陣欣喜,忙迫不及待的滑開手機,“喂,媽,我正要……”“是,是雅言嗎?”沒等我說完,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略顯遲疑的女聲,卻不是媽媽的。我怔了怔,半晌才試探性的問,“嬸嬸?”那頭的聲音頓時變得激動起來,“雅言啊,真的是雅言啊,你快回來吧,你媽媽她,她不行了……”“什麼?”仿佛繃緊的最後一根弦也斷了,我腦子裏嗡的一聲,霎時一片空白,隻聽到一個幹澀的聲音問,“什麼,什麼不行了?”“你媽媽上個月突然昏倒,去醫院一查才知道,癌症複發,良性變成惡性,現在,現在已經撐不住……”咚。手機從我手中滑了出去,發出沉悶的響聲,我愣愣地看著床鋪,有那麼一瞬間,懷疑這隻是我的錯覺。砰。撞擊聲伴著夢裏血色的畫麵浮現眼前,我身體狠狠一顫,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我打著赤腳,跌跌撞撞的衝了出去。不可能,這不可能,媽媽明明好好的,我們上個星期才通過電話,她怎麼會說不行就不行了。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腳步踉蹌,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可我顧及不了這些,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媽,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我有多愛她,有多感激她,她怎麼能死呢,不能死啊,她不可能死!身形搖搖晃晃,眼前一片模糊,我什麼都看不清楚,一下子被什麼東西絆倒了,似乎撞碎了什麼東西,可是我感覺不到疼,一點都感覺不到。我爬起來,按照記憶力的路線朝門口跑,顫抖著握住門把手,門卻怎麼也打不開,我急得快要哭出來,“打不開,為什麼打不開……”身體的重心都靠在門上,在它突然被人從外麵拉開的時候,我跟著倒了下去。“雅言?”身體被人一把抱住,對方抓著我的胳膊,低沉的嗓音焦急又擔心,“雅言?雅言你怎麼了?胳膊上怎麼會有傷啊雅言?”我像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反手抓住來人的胳膊,啞聲哀求,“帶我回家,求求你,帶我回家……”“這裏就是你的家,你已經在家了,雅言乖,跟我進去,我幫你包紮傷口。”那人抱著我要把我往回帶,我一把將他推開,嘶聲叫起來,“不是!這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媽!我要找她!”我轉身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沒跑出多遠,身體突然被人騰空抱了起來。“放開我,你放開我,我媽要死了,她要死了……”我拚命捶打他的胸膛,再也忍不住,大哭起來。抱著我的身體猛然一震,溫熱的吻落在我臉上,他小心翼翼的安慰,“別哭,雅言別哭,我帶你回家,我現在就帶你回家。”眼前一片水霧,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隻感覺他快速把我抱進車裏,拿了什麼東西在我胳膊上輕輕擦著,“雅言聽話,先把傷口處理一下,好不好?”我一把抓過他手裏的東西,是紙巾盒,我哽咽著說:“你開車,你快去開車!”“好好好,我去開車。”當車子飛速的行駛在馬路上,我腦子依舊不清不楚的,我甚至不知道那個一直握著我手的人是誰,隻覺得好溫暖,是我現在最需要的溫暖。渾渾噩噩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停在熟悉的家門前,我跌跌撞撞的推開門,屋子裏圍滿了人,全是同村的村民。一眼看到眼睛通紅的嬸嬸,我連忙抓住她的胳膊,“我媽呢?我媽在哪兒?”“你媽,你媽她,已經走了。”嬸嬸艱難的說完,又哭了出來。轟!一道悶雷在頭頂炸響,我眼前一黑,身形搖晃著就要倒下去。一雙手臂穩穩的扶住了我,我無力的推開他,一步一步,朝我們從前一起住的房間走去。當那張熟悉,卻已經布滿皺紋的臉出現在我麵前,我再也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倒在床前。她就躺在床上,像睡著了一樣,我緊緊握著她的手,放在臉頰上,“媽,我回來了,我回來看你了。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媽,你隻是睡著了對不對?你沒有死對不對?你隻是在氣我,氣我這麼長時間沒回來看你,氣我連你生病了都不知道,對不對?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醒過來好不好,你看看我啊媽……”我趴倒在床邊,哭得泣不成聲。耳邊傳來嬸嬸的安慰,“雅言啊,人死不能複生,你別難過了,啊,你媽媽看見了,也會走的不安心的。”“不,不,她沒死,她還沒死,我送她去醫院,我現在就送她去醫院。”我掙紮著站起來,一把掀開她的被子,要把她抱起來。眼前又是一黑,整個都在天旋地轉,我搖晃著倒在媽媽的身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