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才慢吞吞站起來，“龍導。”她看了我一眼，公式化的對我笑著點點頭，就道：“你來和甄心演對手戲。”話音剛落，我分明聽到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天呐，和甄心演對手戲？這不是隻有成炮灰的命嗎？”“虧我還以為她是內定的女主角呢，敢情這麼不招導演待見啊。”聽到這裏，我無奈地笑了笑。的確挺不招她待見的，沒想到現在直接來這一出。不自覺地，我開始尋找宮寒的身影，他就坐在不遠處，相當於評委席的地方。我以為他會提出意見，但出乎我的意料，對於龍雨薇的要求，他並沒有說什麼。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他側頭看了過來，對我笑了笑，比了個口型，“加油。”加油……我一直覺得，這是最沒有用處的鼓勵話了。唉，看來現在隻能硬著頭皮上了。深吸口氣，我走了過去，甄心看著我，笑道：“不要有壓力，平常心就好哦，如果你一直緊張的話，可是演不好的。”說著，她把手裏抽到的卷紙遞給我，隻見上麵寫著：媽媽死了。我記得小說中是有這個片段，是女主媽媽鋼琴彈到一半，就堅持不住，就那麼死了，女主還因此留下陰影，以後自己彈這首曲子的時候，總會彈到媽媽停止的那個地方，就再也彈不下去。龍雨薇來回看著我們，最後說道：“甄心演女兒，宋雅言演媽媽。”“龍導，我記得原著裏，媽媽死的時候，女主才八歲吧。”甄心很苦惱的樣子，唉聲歎氣道：“您讓我一個老姑娘演八歲的小姑娘，傳出去又有人要噴我裝嫩了。”“行了你，明明是女漢子，裝什麼玻璃心，演戲而已，又不是沒演過。”龍雨薇不客氣地吐槽她，比起那公式化的笑容，要親切不少。在一旁儼然就是透明人的我，更有種自己被爭對了的感覺。看過原著的人都知道，這場戲，最考驗演員演技的角色不是麵對媽媽死去的女兒，而是那位媽媽。主角的父母非常相愛，爸爸死於一場車禍，媽媽也跟著一蹶不振，最終鬱鬱而終，而那首曲子，是爸爸專門寫給媽媽的。媽媽死的時候，情緒相當複雜，既有終於追隨丈夫而去的喜悅和解脫，又有對年幼女兒的愧疚和不舍。這樣複雜的情緒相當不好把握，不能表現的太不舍，也不能太喜悅。太不舍，她又一直沒因為女兒振作起來，會讓觀眾覺得她好作；太喜悅，好了，會直接被噴得一文不值，這個母親太不是個東西了，太自私了，要知道，她死的時候，女主才八歲啊。但不可否認，如果演好了，這個角色也會非常出彩，會讓觀眾報以深刻的同情。可說到底，電影主角始終是女兒，今天試鏡的也是女主角，演女兒自然更容易得到認同。我有些無奈地想，看來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啊，先是要和甄心這位影後對戲，結果現在還要挑戰高難度，真是悲了個催。但，再怎麼覺得悲催，現在也不得不上了，俗話說得好，演技不夠台詞來湊，要實在不行，我就把想表達的情緒都念出來，我還記得，小說中的媽媽有一句話是沒說出來的，正好反映了她當時的心理。“媽媽，你怎麼了？醒醒，醒醒好不好，別丟下我，媽媽……”我側躺在地上，眼睛似睜非睜，似閉非閉。甄心跪在我麵前，一張傷心難過的臉近在眼前，她大大的眼睛裏蓄滿淚水，不一會兒，已是淚流滿麵，哭得泣不成聲，“媽媽……求求你，不要丟下我……”我被深深震撼著，不由自主地伸手，像媽媽對待孩子那樣，輕柔的擦去她臉上的淚，“孩子……對不起……原諒媽媽的自私……媽媽……真的很想爸爸……他一個人在天上，一定會很孤單，媽媽，想快點去陪他，可是你……你要怎麼辦呢……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恨媽媽，但是……”說到這裏，我急促地喘息了一下，還繼續說道：“不要忘了……媽媽……是真的愛你……”目光越過她，落在不知名的遠處，我緩緩伸出手，“浩然……我……來了……”手，無力地落下，我閉上了眼睛。四周靜謐無聲，半晌，一聲悲泣回蕩，“媽——”我依舊躺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底下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舞台上的聚燈光跟著大亮。我這才敢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甄心含笑的眼，全不見方才的悲痛。一時間，我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剛剛的一切，隻是場夢，直到看到她臉上殘留的淚痕，我才敢肯定，她的確那樣悲傷地哭泣過。我不由暗暗咂舌。不愧是實力影後的，真真是收放自如。正想著，就見她朝我伸出手，“不起來嗎？地上很涼哦。”我被她拉著站了起來，她看著我，笑得眉眼彎彎，“演得不錯哦，我都要自愧不如了。”“沒有，是你把我帶動了。”我很認真地說道，說的也是事實，因為就在她悲傷哭泣的那一刻，我竟連攝像機的存在都忘了。這是要全程直播的，所以舞台上必然有攝像機，要知道，我一開始還在為即將麵對鏡頭而緊張不已呢。她掩嘴笑了笑，“也要你真的上道，我才帶的動啊。”說話間，我們走下了舞台。我並不知道龍雨薇會有怎樣的評價，隻下意識地去看宮寒的表情，見他神色還算淡然，沒什麼多餘的表情，我不確定自己要是鬆口氣還是要歎口氣。回到座位以後，不停有人過來跟甄心說同一句話：“甄心姐，你演得真好，太棒了，看得我都想跟你一起哭。”麵對這些人，甄心耐心地一一笑著說謝謝，連我都要佩服她了。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回頭一看，才發現身後有個梳著馬尾的女生趴在我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看著我，“宋雅言嗎？”“嗯，你是？”她雙頰上一笑就會出現兩個淺淺的梨渦，看起來甜美可人，我覺得，她不像是來試鏡，倒像是來看熱鬧的。“你好，我的名字和你的有一個相同的字哦，也和你一樣是新人，我叫嚴言，飾演女主角的死黨。”她朝我伸出手，我回握住，又聽她說道：“我覺得，你演的很好哦，一點兒也不比甄心姐差，我看呀，女主角一定就在你倆之間角逐了。”“哼，那可不一定。”一旁傳來一個高傲的女聲，我循聲望去，見是一個畫著精致淡妝的女人，我見過她，在電視上，她也是個小有名氣的花旦，叫韓冰冰。她眉眼間竟是不屑，對嚴言的話嗤之以鼻。嚴言皺了皺鼻子，沒說什麼，我也識相地選擇閉嘴。正巧這時，工作人員喊到了韓冰冰的名字，她揚起優美的脖頸，仿佛一隻美麗高貴的天鵝，緩緩走向舞台。因為情節需要，舞台上擺放了一台鋼琴，她坐在鋼琴前，緩慢而憂傷的彈起了女主角一直沒辦法彈完的曲子。聽得出來，她學過鋼琴，而且技術很好，不論是曲子，還是她自己本身，都把女主角憂傷懷念媽媽的情緒，表現的淋漓盡致。曲子漸入高潮時，戛然而止，靜謐無聲，聽得一聲歎息，“果然，還是不行嗎……”我也忍不住暗歎口氣，估計是沒戲了，不過，我也不覺得失望，畢竟，我已經盡力了。試鏡結束，我走出劇場，就在等鍾潔去停車場取車的空當，接到宮寒打來的電話，“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先讓鍾潔送你回公司，在公司裏等我，知道嗎？”我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反應過來他看不到，趕緊嗯了一聲，又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他問我。說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問道：“那個，你覺得，我今天表現得怎麼樣？”問完才覺得我這簡直就像急於跟長輩求表揚的孩子，尷尬地恨不得當場掛了電話。“嗬嗬……”那邊傳來一聲低沉，很有磁性，“你自己覺得呢？”我忍不住翻翻白眼，幹嗎總要用這樣的反問來應付我。仿佛察覺到我的小情緒，他又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才說了一句讓我難以理解的話，“我現在，可以在龍導麵前堂堂正正的做人了。”“啊？”“我還有事，先掛了，你路上小心。”電話掛斷，我還有點腦袋打結。所以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啊？就在我鬱悶的時候，一輛車緩緩停在我麵前，以為是鍾潔把車取來了，我隨手就要拉開車門，卻是紋絲不動，不由道：“鍾潔，門鎖沒開。”“我還以為你是真那麼急著上我的車，原來隻是認錯了嗎？”熟悉的聲音響起，我猛地抬頭，透過半開的車窗，一眼看到秦昊平靜的眉眼。“你怎麼來了？”最近出現得很頻繁啊，我忍不住想。他直言不諱道：“我想跟你一起吃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