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日央,雪終於停了。
大雪連續下了三天三夜,這些日子,不斷地有人家掛起了白燈籠。
天地昏昏,當雲卿睜開眼時,眼前一片迷蒙,前不見驛站住店,後望不見來時路,四下摸黑。
這樣的地方,雲卿從來沒有來過,完全記不起來是什麼地方,往深裏想,就頭疼。
有絲陰冷,但卻感覺不到風。
天上沒有日月星辰,看不到北鬥七星;周圍沒有樹木叢林,在辯不清東西南北的情況下,她隻有往前走。
“外公,外公。”周遭廣袤無垠,卻沒有看到人煙,茫茫空間中就隻自己一人,叫著外公,一點反應也沒有。
也不知這樣走了多久,但感覺到迷霧漸漸稀薄時雲卿打心眼兒裏燃起希望。
“快走,快走!”
白霧朦朧中,雲卿疾走的步子因為聽到了人聲變得輕快起來,前麵一定有人家。
不對,怎麼會有哀嚎,難道這裏是賊匪窩?雲卿被自己驚得張大了口,可惜天還沒有亮。
“大人,行行好,放我回去吧,我還有妻兒要照顧。”一道十分淒厲地男聲。
“再不走,抽死你。”果然雲卿聽到了甩鞭的聲音還有哀嚎。
當真凶神惡煞,雲卿在心裏暗想,也猶豫著要不要返回去,這樣的地方太危險了。
“你這生魂是從哪裏來的,為何不在本官之列?”
正想轉身時,頭頂傳來洪亮而清冷的嗬斥,雲卿打了一個哆嗦,地上沒有他的影子,“我……”
“蒽?”
雲卿抬眼去看時,生生嚇了一跳,麵前一個極高極瘦的身形,麵白如紙,鮮紅的數尺長舌,頭戴一頂高帽:見吾生財。
這會子險些暈倒,再看看對麵皆是一群被鎖鏈拷住的人,嗚嗚咽咽。
見她半天不答話,白無常拿著哭喪棒促喝著雲卿朝人多的地方走了過去。
若是方才還不知,這會兒可就恍然大悟了。
忽見一座城,卻是森嚴壁壘、銅牆鐵壁,牢不可破。城門上掛著一麵大牌,上寫著‘幽門地府鬼門關’七個大金字。
她從來隻聽過死了才會來過地府鬼門關,她是死了嗎?可是她分明還在陪外公喝茶的。
不可能的,不會的,這一定是夢。雲卿抱著頭,閉上了眼睛想要快些醒過來。
白無常朝鬼門關前兩旁的十八個鬼王之一低語了幾句,便又兩個凶神惡煞的小鬼過來架了她過去。
“你可有路引?”一個麵黑如鍋底戴著高帽的鬼王氣勢森冷地說。
什麼路引?她不知道,雲卿一個勁兒地搖頭,看來自己的確是死了。
黑白無常因著要趕路,也不便耽擱嗬斥著一群生魂朝關內走去。
“嗜魂寒幽溧黃泉,待我查看城隍日誌,你是何處人?叫甚名?生於何時?”
雲卿誠惶誠恐,好一會兒那個被稱鬼王突然怒火衝衝。
“命不該絕,城隍沒有收錄。你,把她送回陽間。”冷冰冰地吩咐。
沒有一絲掙紮的餘地,沒有言語,沒有辯解,即使張牙舞爪地說了許多,那個麵色死寂的小鬼也沒有放開來。
廣陵青雲山草廬。
青山綠水中,水平如鏡的湖麵對岸一棟茅草屋升著冉冉輕煙,甚是顯眼,院落裏高高低低的四腳架子上擺放著各色藥材。
“放開我!放開我!”
砰——一旁小幾上,穿了秋香色間白襦裙,梳著垂掛髻的丫鬟正打了瞌睡不小心碰翻了茶杯。
眯著眼朝天青色羅漢床上的人看了看,方才她好像聽見說話聲了。
“外公,外公。”躺在床上的人忽地睜開了眼,直挺挺坐了起來,不過吐露了幾個字便重重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