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蒽,她要成親了。和大梁所有女子都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成親。
不,應該說今天她成親了。
鳳冠霞帔,手裏的如意果,喜樂的鳴奏和喧鬧的人聲都在提醒她,這不是做夢。是真的要假作他人婦。
隻是這時埋在她心裏的種子,卻悄悄掀起了土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間長成了一顆樹苗,枝葉撩撥得她心情焦躁。
這兩天她的及笄禮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如今餘熱未消她便要蓋上紅蓋頭,身著大紅嫁衣裳出閣。
瞬息萬變的情勢,如今回想起來,令她也不得不感慨萬分。
昨天和外公的談話言猶在耳,以前不知,現在心底才浮出眷戀和不安的情感,會不會有些太晚。
咚咚——
雲卿思緒萬千,呆坐在大紅色的床上兀自放空,卻聽得門被扣響,忙道了句請進。
原以為是焦徐二人要來鬧她,抬眸卻見著林溪南和李秋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小碟兒點心。
正好奇他二人如何一路,李秋已經率先開口道:“聽采蘩說你沒吃什麼東西,好歹用些點心,今兒時間長著呢。”
話音落,朝林溪南頷首從槅子間裏出去,雲卿一頭霧水地等著他的解釋。
不過轉念一想,今天日子特殊,除了女眷出入吟岫居,誰還有膽子進她的內室裏來。大哥去了外縣,他定然是央求四哥給李秋說項。
林溪南微微一笑,“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怎麼說我也該來的,以茶代酒,慶祝你在樊籠裏也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說罷,自然而然地倒了兩杯茶出來,向雲卿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都說身在樊籠了,如何返自然?”
雲卿好笑,走至窗下的炕床,伸手扒開他的兩杯茶,從壁櫥裏拿了兩隻翠玉杯子出來。
林溪南笑而不語,看她斟了醉花間出來。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卻是先幹為敬。
“我知道你今天是來想我道別的,本該不醉不歸,開懷暢飲給你送行的。但我今天隻能喝這些,不過我已經讓下人送了兩壺去林府。”
雲卿望著他的眸子波瀾不驚地道,林溪南聽著再沒說話,要說的她都明白。不說的,都在酒裏了。
曾幾何時,她也開始羨慕上詩酒琴茶的行走河山的林溪南來了?
臨走前林溪南說的那句‘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一直不知道怎麼回事得縈繞在她的腦海裏。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新娘子,在今天都會變得渾渾噩噩,智商捉急,反正她是如此迷迷糊糊地到了今天。
大紅的龍鳳蓋頭迎頭垂下,大紅的地毯、繡鞋、衣襟,視線裏都是是滿眼的紅色。
福嘉縣主和雍親王結婚的消息早已傳遍大街小巷,圍觀的盛況不是萬人空巷所能形容的。常言的十裏紅妝在今天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眾人都少見得這樣盛大的婚禮,躥頭躥腦地要把迎親隊伍看個遍。
鑼鼓喧天,俊郎君親許了十裏紅妝,這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而且素來戴麵具示人的雍親王不僅沒戴麵具,還不時回眸一笑。
穿著大紅禮服騎在馬上,回望著繁華似錦的花轎,容澈如願以償的歡喜裏,莫名其妙地浮現出往事的種種。
她醉眠在海棠花下,滿身都落了海棠花瓣,酒氣熏人;又是靈動曼妙的身姿,為作畫而舞的舞;再是病西施琴解相思意。
矛盾的,率性靈動的,國色傾城又傲嬌的,腹黑睿智又心慈手軟的……從她八歲,小小年紀就敢親他開始,他看到了每一麵的雲卿。
是啊,他們之間相差了七歲。可是他卻偏偏被她一個小女子收入囊中,這樣一個小妖精,他蕭建成傾其所有也不能再讓她禍害別人。
縱然如此,他還是不斷想起那些她的囈語,她眼角未幹的淚,她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畫和偶爾幾句驚為天人的話。
溫清苑是對的,他的確得到了這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珍寶。如今到手了該開心才是,可心底裏卻油然而生,一絲不忍。
皇家有皇家的規矩,他並不能保證可以給她絕對的自由,甚至於義父那一關他也難以把握。
可是從前的風花雪月,已經讓他的心完全沉淪,這樣的雲卿就像毒藥一樣讓他不可自拔,病入膏肓。
一眼望去都是大紅的迎親隊伍,他知道她就坐在那頂轎子裏,大好的天裏微風習習,幾隻來往的燕雀在空中飛得自在
雍親王府五間正開的大門前,車水馬龍,來往的不是貴族便是權臣,如此豪華的婚禮盛宴,為人稱道。
“請新娘下轎。”
容澈滿麵笑意地下了馬,宮裏的司儀尚宮便過來掀了轎簾,隻是等了半天,吉祥話也說了一堆,新娘卻遲遲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