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凱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醉過。

席間,麗芸不止一次擋過張斌倒過來的五糧液,但每一次的擋酒,喬凱都要接過來,特別是喬凱接酒時瞪麗芸的那一眼,讓麗芸不敢對視,分明讓麗芸看到了一種怨恨和絕望。

這時,喬凱吐得滿房子都是酒臭。這酒也是一種奇怪的東西,開瓶時馨香撲鼻,讓人垂涎三尺,但一旦從人的口中再吐出時,卻是奇臭無比,讓人難忍作嘔。麗芸強忍這惡臭,用拖把使勁把那些汙濁的東西清理幹淨,但這難聞的氣味卻是一下子很難清除。

麗芸想起自己和喬凱相識之初,就如這酒一樣,開瓶時的清香讓他們多麼的陶醉。也是這樣的夜晚,席間喬凱是絕不會喝醉的,麗芸的一句輕描淡寫的提醒他都立即心領神會的,就是麗芸的一個眼神,喬凱亦能體會其用意,現在,他們之間的裂痕如同口中嘔出的酒,嘔者難受,聞者更是無奈。

麗芸好不容易把地麵清理幹淨,喬凱已發出均勻的鼾聲。她把一件毛巾被輕輕地蓋到喬凱身上,再小心翼翼的帶上門,不聲不響地離開了臥房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她真是累了,不是疲勞,而是心傷。女人排解情緒的方式有多種,打毛衣、玩手機、看電視等等,可是今天她一樣也不想做,坐在沙發上呆呆回想,想她和喬凱這麼多年,是他變了還是自己變了呢?答案在哪裏?

叮咣,門鈴響了。

麗芸想,這麼晚還有誰來哦?起身去開門,從貓眼裏看是阿珠。麗芸打開門,阿珠噴著酒臭氣,張口問:

“喬總呢?”

“這麼晚還找喬總有什麼事?”麗芸心裏一點也不高興,進門也不招呼,開口就是喬總,“他睡了。”懶懶地對阿珠說。

“劉總把協議簽了,那塊地我們拿到了,我要把這事告訴喬總”。

“知道了,你回去吧。”麗芸不想讓阿珠再在這房間裏多呆一秒。

“哦”,阿珠不甘心的隨意回了句,通過一個多月的艱苦公關,好不容易才標到這塊地,把協議簽了,本想給喬凱一個驚喜,想不到遇到的是這樣的冷冷一張臉。她轉身出門,不忘了把門重重的一撞,“砰”的一聲把門關上,讓麗芸也為之一震。

麗芸回到房來,看喬凱翻了個身,把毛巾被也翻到了一邊,趕緊為他把被子蓋上,他依然睡得很沉。窗外城市的夜光把熄了燈的房間照得五顏六色,顯然比滿月的月光來得更加曖昧,可是,麗芸的心裏感受不到一丁點兒的浪漫,更是一種失落的苦楚湧上心頭。她退出房間,依然輕輕帶上房門。

麗芸和喬凱是中學到大學的同學,兩家的村子相距隻幾華裏,同屬一個鄉鎮。他們去鎮上的中學上學都要同走好長一段路,那時都讀通學,早上去,傍晚歸。記得那年發洪水把小橋衝走了,他們上學隻能趟過小河,每次都是喬凱把麗芸從河的這邊背到那邊,又從那邊背到這邊,冬天河水冰冷,過河時喬凱先把鞋子襪子脫下來,讓麗芸提著背過去,然後在河堤的草地上把腳涼幹再穿上,麗芸每次看到喬凱的腳都凍得通紅,總是要問“痛嗎?”,喬凱說“一點都不痛”,麗芸知道這時是不覺得痛的,因為腳已凍得麻木了,當穿上鞋子襪子,走上一段路,喬凱就會使勁跺腳,那時麗芸問“怎麼啦?”,喬凱回答說“好癢”,當時麗芸怎麼也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少年是天真的,無憂無慮的快樂著,他們的愛情的種子就是這樣種下的,所謂青梅竹馬吧。

這些兒時的回憶總是讓麗芸失魂落魄,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窗外一聲汽車喇叭聲把麗芸的記憶打斷,她有些咀咒那些無良的汽車司機,這麼夜深人靜,居然還按響汽車喇叭,真是太過分了,她又想起自己夜晚開車時,總是被那汽車超強的遠光燈照射得看不清路,現在的人們真是隻自顧自不管別人了嗎?是那按喇叭的司機可惡還是那迫使司機按喇叭的人更可惡呢?麗芸就像那時看喬凱走路跺腳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鬧鍾準時在七點響起,今天的鬧鈴聲卻讓麗芸有些煩惱,也許是昨晚睡得太晚的原因,她根本睜不開眼來,頭也是暈沉沉的。旁邊的喬凱也被鬧鍾吵醒,他側身翻起,隨手把鬧鍾鈴關了,又呼呼睡去。

麗芸隻得翻身起床,不知是什麼時候,做早餐的任務落到了她的頭上。記得原來一直是喬凱提早起來把早餐做好才叫麗芸起床,兩個人一同吃了早餐就去上班。現在剛才反轉過來,是麗芸把早餐做好叫喬凱起來吃。

今天麗芸煮了三個雞蛋,還為喬凱泡了一杯牛奶。喬凱知道麗芸已在做早餐,他不用麗芸去叫他,也已洗漱好,坐到了餐桌前。兩個人默默地吃著早餐,誰也不說一句話。喬凱感覺牛奶有點淡,就起身去廚房加了一點糖,麗芸看到也不吱聲。婚姻到這個時候,一個字說出來也屬多餘?不是他們之間已默契到不用說話,其實他們各自的心裏都是有太多太多的話,隻是現在誰都不願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