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依舊靜謐,花爻端坐在涼亭中,暖暖的陽光灑滿了身上。
從皇宮回來之後,張青果真不在家,之後也並未疑心。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她沒有毒發,那晚也沒有離開侯府,一切似乎都隻是噩夢一場般。
回想起宮中的那些點點滴滴,雖隻有幾個時辰的光景,卻覺得異常清晰。好像身處侯府,便可什麼都不聞不問,然而一涉足那個地方感覺什麼都有點身不由己一般。那一個個如花的女子,燦爛的綻放卻寂寞的空守;那一個個璀璨的珍寶,熠熠的閃耀卻孤獨的沉默;那一個個尊貴的地位,高高在上卻不勝涼寒。
她在想,那裏真有那麼好麼?
複國還有那麼重要麼?
這樣安靜而平凡的活下去不是自己更喜歡的麼?
“想什麼呢?”張東籬懶懶的聲音傳來,花爻不禁收集起漫散開的思緒,轉過身。
“下次記得敲門。”
張東籬笑道“門開著呢,不過,我倒是敲了,隻是有些人神遊太虛不知歸路了。”說著挑眉笑看著她。
花爻皺了皺眉,“找我有事?”
“沒事便不能找你麼?我還救了你一命呢!”
花爻斜眼看了下他,“好像你還欠我一條命吧!”
張東籬訕訕的笑道:“瞧你這人,這麼小氣!”
花爻哼了一聲,不再看他。“有事就說,沒事便走。”
“明天是我當值的第一天,你也不說說吉利話?”張東籬討好似的看著她,滿眼期待。
花爻笑道:“好笑,你又不是入虎穴,進龍潭,討什麼吉利話?再說宮裏有皇上皇後照著你,你還擔心別人給你小鞋穿麼?”
“我倒是寧願去虎穴龍潭闖闖也比待在那裏強上許多。”
“既是不願,那你還去?我竟不知這天下還有誰能強了你?”
“我……”欲言又止,花爻疑惑的看著他,隨即他掛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說道:“誰讓宮裏美女多啊……哎,你別走啊。”
花爻好笑的看著他,挑眉瞪他,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好啊,那我祝你早日抱得美人歸。”
張東籬無奈的攤攤手,“不過好像美人恩有點難以消受。”
花爻冷笑道:“那得看你的本事了。”
張東籬笑意連連的看著她“火氣這麼大,莫不是吃醋了吧?”說完躲過花爻隨手擲過來的筆冼,閃身出門。
“對了,你字還沒練好,就把家夥給丟了,小心我向舅舅告你狀去!”窗口不知何時冒出一隻腦袋,隨即消失在夜晚中。
花爻歎口氣,莫不是最近武功荒廢了吧。
那日宮中,雖然經薛明表示毒已然祛除,但花爻卻在心裏留了個心,香川所配置的毒藥,如此便解了?這倒真讓她不得不懷疑到底是香川的手段不行還是這薛明委實太過於厲害了。尋了個他們都不在府上的日子,花爻一身男裝打扮的出現在了花間坊的門前,她卻呆住了。
兩條巨大的封條將昔日繁華的門市封得死死的,歪掛著的門匾仍舊可以模糊的辨認出花間坊幾個字,那還是昔日當今皇上禦筆親提的。
止不住的渾身冰冷如墜入了深深的冰窖。四周的行人皆不敢駐足停立害怕因此而背負同黨之名。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饒是如此禁錮之下,花爻仍聽出一二。
“據說嶺南王謀逆之心上達視聽,皇上已派人前去調查。”
“據說嶺南王終究還是反了,盡管還沒有起義就被鎮壓了。”
“據說皇上早就派張將軍注意這裏了!嶺南王不過是癡人做夢。”
“據說嶺南王府上下三百多口全部賜死,花間坊一幹人等絞殺杖斃!”
“據說,劉靈被賜以全屍,以響皇恩浩蕩……”
不知道眼中是否有淚,但心裏卻有種空空的感覺,呼吸不過來一般。輕身越過高牆,花爻站在了滿目蕭條的大廳。
這裏曾經歌舞升平,亦是她所厭倦的。可如今沒有了絲竹聲,靡靡音,她卻更厭倦。
這裏曾經歡聲笑語,是她不能承受的熱鬧,可如今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
仿佛是咒語實現般,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
她離開這裏不過兩個多月的時間。
靜靜的踩在小石子路上,那裏曾是她棲身之所,曾是她療傷之地。依舊的靜謐,依舊翠綠一色。這裏沒有外人進入,卻有一個她,像刺蝟一樣的劉靈經常會在薄霧輕繞的夜間安靜的走進來,看著竹舍昏黃的燈光,眼中閃動著悲戚的目光。
然而,她死了。再也不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