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時分,各處人馬都跑至皇帝跟前,鞍前馬後的笑著挨罵也比連皇帝麵都見不著要興奮許多。一路行來,車馬華蓋,錦衣雕琢,百姓山呼萬歲,凜凜禦林軍開道,專為前去甘露殿修建的棧道也翻修一新,更顯寬闊氣派。
劉澈眼見如此情景,心情自是大好。馬車內,霍東籬陪坐在一旁,而皇後則居於其後,端坐於儀駕中。霍東籬眼見這二人如今這般形式化的見麵以及公式化的禮節也沉默著不再同往日般與劉澈嬉笑。
“東籬啊,怎麼了?朕見你最近都悶悶不樂的。”劉澈笑著將一粒非本時節的水果丟入身旁一妃子口中,一麵抽空看著霍東籬,隻是意味深長的笑著。
“回稟陛下,東籬隻是鬱結未能替皇上立下功勞,有負皇恩。”霍東籬自小便得劉澈喜愛,他最敬仰的人除了舅舅張青之外便是如今的朝音皇帝劉澈。這人在他的政治導向,軍事謀略,以及騎射劍術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曾經劉澈也笑說,霍東籬是眾多皇家子弟乃至王貴子弟中最得他心的,也最像他的。故而,私下裏,他二人與其說是君臣,不如說是父子。
劉澈微微推了推身旁的女子,女子識趣的坐起身,隻是微微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霍東籬。“你這小子,越活越沒膽氣了。”劉澈大刀金馬的坐著,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開導一次那是鼓勵,若讓朕再開導你一次,那可隻是自尋倒黴了。”
霍東籬拱手回道:“東籬知道,所以不敢煩勞陛下憂心。”
劉澈笑而不語,掀開了車簾,清爽的風頓時撲麵而來,他微微眯了眯眼,“今年的春天來得很早,很及時嗬。”霍東籬沒有任何回應的端坐在那兒,劉澈看了他一眼,輕輕笑了出聲,“東籬啊,朕可好久都沒瞧見你的身手了。這次狩獵,朕就將朕的金弓寶箭賜給你,你的戰功便是朕的。”
“陛下!”霍東籬詫異的抬頭,眼中滿是不解。劉澈繼而連三對他的殊榮讓他心中總是隱隱有些不安,以往他是享受慣了殊榮,可不知從何時起,他從以往的漠然對待權勢變成了如今深深的厭倦。那些爾虞我詐,以往覺得隻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好,可現在,他卻覺得心涼,尤其是每每心靜時想起那人,在朝堂之上對自己的一些言行,想起蘇恒如今對待自己的態度,想起那人對那女子所作所為,他覺得,如果要以這樣傷害別人以及踐踏自己良知的行為來博得那些東西。這人生以及爭取真的沒什麼意義。
劉澈不悅的揮手打斷他的阻止,說道:“若讓朕顏麵掃地了,唯你是問。”
霍東籬欲言又止,這皇權做主的時代,他猛然意識到了皇權至上的威力。他從小便膽大妄為,不論是貧困時還是得寵時,他都那樣的一往無前,勇敢無畏。張少兒,張青得寵之後更是越發張狂,桀驁。他在不觸犯劉澈那條底線之外,任意妄為,從來沒覺得有什麼約束以及委屈。
可現在他卻意識到了。
“臣,遵旨。”霍東籬低下頭,不辯顏色的回道。
劉澈微微看了他一眼,也轉過頭,繼續同那妃子調笑。
這人,總是會變的。就如同當年那怒目瞪視他的女孩兒,敢給他吃泥土的女孩,如今卻懦弱成那般。萎居在那樣一座廢棄的 宮殿內,竟然能安之若素!亦如同眼前這人,當年敢將長弓張滿,箭尖直指他的青年,大吼道:“若我上戰場,亦能踏平那方土地!亦能威震四方!”當年他的豪情,勇敢,都到了哪裏去了呢?
劉澈因為心中如此作想,不自覺的手上動作也頓住了,待得身邊女子輕聲呼喚提醒,他才意識到。突然覺得興趣乏乏,打發走了那妃子,他怔怔的出神,怎麼今天會回想起那麼多的往事?
是不是他真的開始老了?
眼神晦明難辨的看了看車外的草長鶯飛,春意盎然。看著遠處杏黃的旗幟,他的瞳孔微微縮了縮。
更新換代,萬物回春?那也得等來年了。劉澈本是放鬆的麵容微微緊繃了起來,帶著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直讓人覺得陰冷森涼。
經過兩日,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終於到達了甘露殿,魏明以及李立妥善的安排好了食宿以及安全防守,霍東籬不善於同那些達官貴人應酬,加之上戰場之前他也曾擔任過皇帝親衛,故而他便去找李立詢問戒備情況。
夜色至中,清幽的甘露殿依山傍水,一股不大不小的瀑布從山澗直流而下,恰好流入甘露殿中承露閣中的潭水中。混著承露閣中的地下溫泉柔和成適宜的溫水緩緩流入承歡池內,薄薄的水汽彌漫起來形成淡淡的煙霧,更覺仙氣繚繞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