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狼心狗肺,熱衷平靜安詳的人卻總是在兵荒馬亂中苟且徘徊。李泰躺倒在魏王府的門檻前,眼眶紅腫,他且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亦或是那臃腫的大腦在思考些什麼。
這幾天也不知砸了多少瓷器,肉嘟嘟的手臂上鮮血淋漓,但他不在乎,他更為在乎的是對人性的思考,尋常時見不到的人性。
這才幾日,那些人便將魏王府的門檻踏爛,聽說三哥那也是這般情景。這些人到底是怎麼了?難道這時候不應該歇斯底裏的為大唐優秀的儲君祈禱許願麽?
他們仿佛篤定大兄難逃此劫,起初這些人還稍稍帶點沉痛之色,再後來便是開門見山的讓自己去爭那個位置。李泰覺得用瓷器砸破那些人的幻想,還是太心慈手軟了,這不,他手裏多了一把橫刀,就這樣木訥的坐在門前。
不知何時眼前多了一道人影眼,李泰微微抬頭,細細打量,來人好像是清河崔氏的旁係,朝廷五品京官,曾在魏王府當過輔臣。
那人竟一臉喜色的搓著雙手道:“殿下,大事可成耶!”
李泰憐惜的摸著刀刃,輕笑道:“哦?何以見得?”
“殿下,而今太子已去,縱觀諸位皇子中,除了尚不成氣候的晉王,隻有您乃是嫡係出身,且陛下對皇後娘娘寵愛有佳,到時隻要殿下在皇後娘娘耳邊……”
“啊……”
李泰承認這是他生平以來第一次殺人,他感覺也就那樣,談不上緊張,談不上惶恐。那人應生倒地,身軀抽搐了兩下,便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態死去。
“天明!”
隻見殿外一個約莫三十歲的壯漢有條不紊的走了進來,定睛一看,見李泰手握著染血的橫刀,其麵前的血泊中躺著入門不到片刻崔侍郎,連忙從腰間抽出橫刀做出防備姿勢。
李泰知曉這位王府的侍衛頭子想岔了,八成認定府內來了賊人,故擺手道:“天明莫要多心,此人死於本王之手!”
天明聞言半晌說不出話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泰儼然不相信平日裏溫煦的魏王會殺人。
李泰仍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天明,你差幾個人將這老匹夫的屍首送回崔府!”
“這?王爺,要不要去請長孫仆射商量下對策?”天明吞了吞口水,感覺此刻的魏王變得令他有些難以識別。
“找本王舅舅作甚?”
天明眉頭緊皺,微微看了眼李泰道:“崔侍郎乃是禮部五品京官,若是讓陛下或者他人知曉此事,恐怕殿下將有大難!”
李泰淡淡道:“如今孰能進宮?父皇恐怕已無心處理朝政,而往日喧鬧的朝廷更是安靜詭異的可笑,誰會理一個區區五品小官的死活?”
“可萬一某些人硬要對殿下不利,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呢?”
李泰凝眸望著天明,尋道:“天明,你是不是聽到些什麼?”
天明環顧四周,又微微上前兩步道:“卑職聽聞這些日子好些大臣去往吳王府,漢王府,晉王府,卑職隻怕如此緊要關頭,會有人對殿下不利。”
李泰有些心灰意冷,這天明乃是自己的心腹,原來不止是外界的人這樣,即便府中亦是如此。這就是大兄曾說過的人性?
李泰很懷念那種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的日子。大兄於東宮時這些人何曾敢動彈,現僅失蹤幾日,這些人便如此冷漠的為了自己的前途慫恿兄弟相殘,到底這世故還是涼薄了。
……
秦瓊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愛徒就這般沒了,仿佛出征龜茲恍惚如昨日,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儲君,賊老天定是瞎了眼。
程咬金出奇的安靜,安靜的讓門檻邊正在嚎啕大哭的程處默極為不適應。程咬金望著自家兒子,抿了抿嘴,終究沒說什麼,拿著一壇子酒悶聲大喝,如牛飲水。
“阿爹,孩兒求您了,您讓我去華陰吧,老大不會死的,不會死的……”長孫衝死死的拉住長孫無忌的青袍,往日清秀的麵容已是悲涼到了極點,泣不成聲,淚如雨下。
長孫無忌強忍著淚水,慈愛的拂了拂自家孩兒的鬢發,有氣無力道:“陛下都將華陰翻了個底朝天,你去又能如何?聽為父的話好好在府上待著,訓練新軍還離不開野狼團。”
長孫衝嗚嗚哽咽道:“不不不……老大都不見了,野狼團還有什麼用,訓練新軍還有什麼用,阿爹,我求求您了,您就放孩兒去吧……”
長孫無忌很舍不得打自己的兒子,但此刻卻毫不猶豫的扇了長孫衝一個耳光,白皙的臉頰上多了一道觸目驚心的五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