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綜的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不能隻由崔氏上前打頭陣,在座的皆是世家子弟,倘若你們作壁上觀,那麽僅有我崔氏一族定然不是皇室的對手,而今若不抱作一團,將來定然是唇亡齒寒的局麵。
範陽盧氏凝眉思慮片刻,環顧四周,卻見眾人悶聲不響,搖頭輕歎道:“諸位家主,崔家主所言不虛,往昔吾等雖有糾葛,然麵對皇權欲意啟用寒門之舉,誠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往日的恩怨咱們暫且擱置下來,現如今還需同仇敵慨,合力抵擋洶湧而來的危境。”
範陽盧氏向來以博陵崔氏馬首是瞻,見著盧氏家主替崔綜說話,眾人倒也不奇怪,隻是眾人尚心存僥幸,畢竟五姓七望中且隻有崔氏一家獨大,素有“天下推為士族之冠”之美譽,或許身在長安的天子隻是想打壓一下博陵崔氏日益鼎盛的名望而已。
再者說,此事牽連甚廣,可是要與天家抗爭,倘若走錯一步,那可是滿門抄斬的下場,作為家主也擔不起如此駭人的責任,五姓七望雖然掌控了大唐地方官員十之八九的局麵,奈何大唐以武立國,文人雅士再怎麽名聲遠播,卻也不是那千軍萬馬的敵手。
靜,殿內靜的可怕,空氣猶如凝結了一般,毫無聲響。
崔綜坐於殿堂,一一掃視著眾人,臉色如常,淡淡道:“諸位心中所顧慮的老夫也能拿捏三分,老夫且問上一問,如今天子較之前隋楊廣如何?”
“這?”不少人詫異的看向安之若素的崔綜,臉色甚是困惑。
崔綜眯眼笑道:“諸位不必驚慌,咱們隻是私底下討論,此事斷然不會傳出坊間。”
大唐雖不以言論獲罪,然背後議論天子之舉也算失德失忠,倘若有心人故做文章,那罪過可就大了。
眾人麵麵相覷,雙目緩緩閉合,緘默不言,活成精的這些老儒誰也不願第一個開口。
這般情況到也在崔綜的意料之中,不經意間端起香茶,暗暗向範陽盧氏又遞了一個眼神。
範陽盧氏得到暗示,輕輕咳嗽一聲,見著眾人的目光再次撇了過來,便開口道:“老夫先談談自己的看法,楊廣即位初期倒是一位明君,勵精圖治,征討外夷,隻是步子跨得太大,為了鞏固皇權,開創科舉,不斷打壓我世家閥門。到了末期,楊廣一邊鶯歌燕舞一邊窮兵黷武,至此天下大亂。當年楊廣極力廢除九品中正製,啟用寒門賤子,且讓吾等一心報國的世家子弟寒了心神,便也不願幫助楊家安亂,那楊廣最後也落得個縊死的蒼涼局麵。”
許是說著說著,盧氏想起了隋末動亂那民不聊生的場景,輕輕歎息道:“而今大唐成立之初,且已有盛世跡象,當今天子目前來看確實算得上一位開明君主,奈何貞觀四年大破東.突厥,貞觀七年初又一舉拿下西域遼闊疆域。”
說到這兒,範陽盧氏看了眼崔綜,遂之捏緊拳頭咬牙道:“帝心或已膨脹,大唐沿襲前隋科舉製度並大肆啟用寒門也就罷了,咱們世家息事寧人也不想天下再逢大亂,但奈何有些人卻一心置吾等寒門於死地,不知不覺間竟開始修建免費學堂,好一招釜底抽薪,倘若吾等猶如溫水青蛙後知後覺,那可就危險了。”
範陽盧氏的一番話倒也使得冷清的大殿有了一絲竊語,崔綜渾濁的雙眼露出一抹笑容,開口道:“自聖人登基已有七年,對外戰爭威震四夷,對內虛心納諫,輕徭薄賦。這些年大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誠乃離不開天子的大治之才。當今天子並非尋常之人,縱觀其施政,便可知野心勃勃,怕是要將大唐打造成前所未有的盛世。如此一來,隻要吾等擰做一團,天下地方官員俱於一處,天子顧及整個大唐的安穩,定然不敢動世家之分毫,畢竟大唐的運作可離不開吾等世家。”
“依崔家主之意,吾等是要號召大唐各州各郡的世家官員,齊同逼迫天子撤銷免費學堂?”
“非也”崔綜搖頭輕笑道:“與天子直麵爭鋒非明智之選,咱們世家雖是為自保,但也不可亂了得之不易的太平。若非最後,切不可擾亂國基。”
“那依崔家主之見吾等該當如何耶”說話的乃是太原王氏家主,且見崔綜並未有心與天子直麵抗衡,募然稍稍鬆了口氣。
崔綜回道:“縱觀如今局勢,天家及世家頗為平衡,天子因安平盛世不敢亂肆打壓世家,而吾等世家且因太平之年桃李天下亦不敢以下犯上。天子雖有心提拔寒門,但也不敢過於張揚,但而今卻不一樣了,免費學堂定然會打破此番平衡,且會使得吾等世家陷入萬劫不複之境。哼,且據某所知,這免費學堂還是咱們那位諸君提出來的。”
“太子殿下?”
“崔家主此言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