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低矮的出租房裏,本就昏暗的房間唯一進光的小窗窗簾緊拉,將光源隔離在外。屋外是白晝,屋內卻是黑夜。昏暗的光線下如果不仔細去看很難發現擁擠的房間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女孩。
女孩緊緊抱著雙膝,目光空洞呆滯的看著放在腳邊不遠處一本厚厚的本子。她已經保持著這一姿勢好幾個小時了。
她叫烏沐汐,就在幾個小時前她做了一件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的事情,拒絕了那個人的告白。如果說僅是拒絕一個人的告白那麼簡單她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一切仿佛是命運的捉弄。她捉弄了他,上天捉弄了她。
楮非凡,她的學長,比她大一級。兩人都是植物學專業,都對植物學有濃厚的興趣。在一次學校舉辦的全院植物學研討會上楮非凡展示了一本落葉集。這本落葉集是楮非凡花了多年的心血收集而來,裏麵幾乎收集了世界各地各種樹木的落葉。烏沐汐一下子就被那本落葉集裏千年古樹的落葉所吸引。研討會一結束烏沐汐就迫不及待的在門口攔住了楮非凡。那片千年古樹的落葉對她的吸引力實在太大,她若不能借來看個仔細怕是要茶飯不思了。
楮非凡當然是不願意的,平白借給一個不相識的女生,若是弄壞了或是拿走不再還給他,他豈不是虧大發了。
“你放心,我隻是借來看一看,看完後一定會還給你的。”
“那你拿什麼保證?”
“我,嗬嗬,好像還真沒法保證。”烏沐汐尷尬的笑了笑。
“若不這樣吧,明天下午我沒什麼課會一直在圖書館呆著,你若想看就到圖書館來找我。”
“今天不行嗎?”
烏沐汐有些急迫的問,她真的太想看那片千年古樹的落葉了。
楮非凡沒有商量的搖了搖頭。
就這樣兩人因一本落葉集結了緣。剛開始隻是借看落葉集的關係,後來慢慢成了朋友。慢慢的相處之中兩人越發對彼此有好感。但是很奇怪兩人都不說出對彼此的感情。烏沐汐認為戀愛這種事需男方主動,若是女方主動將來的感情不會長久,於是就這麼等著,竟一直等到楮非凡畢業的那天。
然而烏沐汐不知道的是楮非凡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不願跟烏沐汐表白正是因自己疾病的困擾。在與烏沐汐相處的日子裏楮非凡對她的感情越來越不可自拔,倘若他不將自己的這份心告訴她,他怕他將遺憾一生。
在畢業典禮的那天楮非凡終於突破心裏的顧慮,鼓足勇氣,懷抱著那本落葉集向烏沐汐表露心跡。烏沐汐心中當然是萬分的歡喜,可是她賭氣,賭氣他為什麼不早點告白,白白浪費了三年可以甜蜜相處的時光。於是沐汐決定捉弄他一下來解氣。她拒絕和他在一起,故作冷漠的跑開了。
她知道楮非凡在後追著自己,心裏偷偷竊喜,卻並不停下來。
然而命運卻無情的在下一刻和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楮非凡在追她的路上心髒病突發,她轉回身以為他隻是摔了一跤,於是竊笑著放慢腳步等著他。腳步越來越慢,可是很久也不見他追上來,她這才覺察到哪裏不對。等她跑到他身邊的時候,人群圍觀下的他已經沒有了呼吸。她不相信,當他是在騙她。她發了瘋的捶打他,可他怎麼也不再醒來。後來她呆呆的看著救護車駛來又無情的駛去,帶著他的屍體。
此刻蜷縮在牆角看著那本落葉集,她的心絞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烏沐汐費力的扯動了下嘴角。
“你是在騙我的對嗎?”沙啞的聲音打破房間裏的死寂。
她從未哭泣,聲音卻變成了這般,烏沐汐苦笑。緊抱著雙膝的雙臂慢慢鬆懈下來,她想去拿那本落葉集。大概是一直持力保持著一個姿勢,手臂一放鬆下來就開始止不住的哆嗦,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沒了剛才那股力道的支撐,身體也跟著倒了下來,正好倒在落葉集的不遠處。沐汐吃力的伸出手去拿它,就在指尖剛一碰到它時,她崩潰了。
靜寂的小屋不再沉寂著,烏沐汐卷縮在地,仿佛積攢了幾個世紀的情緒在那一刻全部傾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