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是什麼時候拿到汽車駕駛執照的?
是大學二年級的時候,應該是十九歲吧。那時還在福岡。
駕駛汽車的姐姐相當性感。我是這樣認為的。扶著方向盤的纖纖玉指、朝陽下閃閃生輝的秀麗長發、看後視鏡時的神情、換檔時的手勢。從窗外吹來的風,帶來姐姐頭發的氣息。都是使用一樣的香波,可我總覺得姐姐頭發的氣味比較香。我扯著製服的裙擺,姐姐。看著坐在駕駛席上的她的側臉,她的睫毛好長啊。很多年前,我記得你帶過一個男人回家,好象是叫樹林吧?
啊,是小林啊。
那個人怎麼樣了?你們以前是在交往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姐姐感到有些驚訝,很久以前就已經分手了。
你有打算過和他結婚嗎?和那個叫小林的。
有段時期是這樣打算過,不過中途打消了這個念頭。姐姐感懷般地衝我一笑。
哦
為什麼打消了呢?我忍住了這個問題,問起了別的事。
你傷心過嗎?
這個啊,畢竟是交往了許多年的人,還曾經住在一起。
左轉進人連接海岸的細長道路。朝陽直射而下。天空萬裏無雲。姐姐眯起眼睛,放下遮陽板。在我看來,這樣的動作也很性感。
不過現在想想,我們雙方都沒有結婚的願望。這樣的話就算交往下去,也找不到心靈的方向。或者說共通的目的地。
嗯。我點點頭,表示十分理解。
一個人向往的方向,與兩個人向往的方向是不同的。不過,那個時候我們極力想達成一致。
嗯
向往的方向我在心中默默重複著這句話。不經意地向窗外望去,發現路邊開滿了野生的鈴原百合與金盞花,絢目的白色與黃色,和我的束身衣是一樣的顏色。真漂亮啊。
怎麼突然這麼說?姐姐看著我問道。
不沒什麼。
我提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姐姐,你在高中時候交過男朋友嗎?
姐姐笑了。
沒有啊。和你一樣。姐姐回答道,花苗,你真象高中時代的我啊。
自從那個雨夜和遠野同學一起回家之後,已經過了兩周,在這期間,島上發生過一次台風。搖動甘蔗林的風中產生了一絲寒氣,天空變得更高,雲的輪廓變得柔和了。許多騎車的同學開始穿上毛衣。在這兩周裏,我一次也沒能和遠野同學一起回家,也同樣沒能乘上海浪。不過,最近我覺
得衝浪比以前更有趣了。
姐姐。
我一邊在衝浪板上塗著防滑蠟,一邊和坐在駕駛席上看書的姐姐說話。車還是停在海岸邊的停車場,我換好束身衣。早上六點半,在去學校之前的一個小時裏,我可以去海中衝浪。
嗯?
關於誌願的事。
嗯。
我坐到車上,和姐姐背對著背說話。海麵上停泊著類似軍艦的灰色大船,那是NASDA的船。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不過沒有關係,我已經決定了。
塗蠟完畢,我把肥皂一樣的塊狀物放到一邊,不等姐姐回答就繼續說道。
我要從力所能及的事開始一點一滴做起。我走了。
說完,我抱著衝浪板,心情雀躍地衝向大海隻是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我想起遠野同學在那天說過的這句話。
我知道,隻能這樣做,這樣做就行了。
天空和海麵一樣蔚藍,我覺得自己漂浮在空無一物的空間裏。在努力劃向大海的時候,心靈與身體、身體與海洋的界限模糊了。我劃向海上,幾乎是無意識地估算著海浪的形狀與距離,判斷自己不行的時候,就將身體和衝浪板一起按進水中,穿過海浪;判斷沒問題的時候,就等待著海浪的來臨。終於,我感受到衝浪板被波浪托起的浮力。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我興奮不已。在波浪間穿梭的我直立起上半身、雙腳緊緊踩在衝浪板上、重心上移、嚐試著站立起來。視野向上升起,世間神秘的光輝在一瞬間被我盡收眼底。
在下一個瞬間,我一定會被海浪吞沒。
不過我知道,這個巨大的世界並沒有拒絕我。從遠處看比如,從姐姐所在的地方看,我被這光之海洋包容著。所以,我要再次劃向大海。我無數次地重複著,在這期間,大腦便得無暇思考。
在這天早上,我成功地在海浪上站了起來。成功來得那樣突然,讓我無法相信,卻又如此完美。
如果短短十七年也能稱做人生的話,我想,我的人生就是為這一瞬間而存在的。
XXXXX
我知道這首曲子,是莫紮特的Serenade,初中一年級的音樂會上我們全班合奏過,我負責鍵盤口琴。那是一種吹奏樂器,我很喜歡用自己的力氣奏出音樂的感覺。那時,遠野同學還沒有進人我的世界,我也還沒開始練習衝浪,回想起來,那是多麼單純的世界啊。
Serenade寫做小夜曲,我一直在想,小夜究竟是什麼啊。不過,在與遠野同學一起回家的路上,我似乎體會到了小夜的意義。今天這首曲子,簡直就象是為我們而播放的。我的情緒高漲。遠野同學,今天一定要一起回家。放學後不去大海,等著他吧。今天隻有六節課,由於大考臨近,社團活動的時間也很短。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