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我很喜歡樹林後麵的那一條河。河水很清,很藍,像世間最柔和的餘光。深秋的夜晚,兩岸的楓樹的樹葉已經變紅,就算再不舍也會從枝頭跌落,點綴在河麵上,順著河水一直流,一直流……
於是,整個河麵,就像一張橘紅色的床,別致的美麗。
那時候,外婆曾經告訴我,河裏的最深處,住著世上最美麗的人魚,守護者她最重要的東西。如有有人哪天看見了美人魚,她便會實現那個人一個願望。
所以每次放假的時候,我總是喜歡來到這裏,欣賞著美景,祈禱某一天我能見到河底的美人魚。
星星依然在閃耀,可是地平線上,河水和清晨卻在第一縷黃幽幽的晨曦中摟抱起來了。天空比原先更高,樹木的翠綠和花朵的芬芳更濃了。
小村莊雖然比不上大城市的繁華與熱鬧,卻有著大城市裏看不見的景色,我一直都很喜歡這裏的安靜,就算這平靜下隱含著不為人知的難過。
也是在這裏,我第二次見到了錢子茂的地方。
他的衣服上很多補丁,雖然破舊卻還是顯得那麼幹淨。不停來回的穿梭在樹林中,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我站在河邊不解的看著焦急的他,卻不敢開口說話。因為幾年前的盛夏,他的怒吼給我留下了,陰影。
或許說,應該是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明明是幫了他,可是他為什麼不是感謝我,反而是對我怒吼?
也許是他感覺到了我注視的目光,發現了我的存在,竟然走上前來。
我本能的往後退,躲在樹木後麵,警覺的看著他:“你想做什麼。”
在距離我三四步的地方,他停了下來,我也清晰的看見他臉上有被抓過的血痕,那抓痕上的血還沒有幹,猩紅的奪人眼球。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媽媽?”沒有憤怒,沒有仇恨,他的眼睛裏剩下的隻有乞求和渴望。語氣充滿欣喜,就像抓住了一個希望的草稈:“她今天穿著藍色的小夾襖,你一定見過她對不對?能告訴我她往那裏走了嗎?”
仔細的回憶,我從早上一直呆到現在,除了他,我真的沒有見過任何人。我不想騙他,緩緩的搖搖頭。
悲傷和失落的一下子侵蝕了他的雙眼,他咬緊下唇,低著頭啞聲對我說了聲:“謝謝。”後,轉身就往另外一個地方跑去。
在村子裏,大人們都說錢子茂無可救藥。他蠻橫無理,品德敗壞,更有一個患有精神病媽媽,完全沒有未來可言。也不知道是誰從書裏看到了一句,精神病是可以遺傳的,從此以後村子的大人都讓自己的小孩遠離他,深怕染上了不幹淨的東西。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卻看到了他與大人口中不同的一麵。他從來不惹任何人,相反其他的男孩偏偏喜歡欺負他,用各種低劣的語言,攻擊他和他的母親,甚至是拳頭。躲不開,他隻好還手,可是每次隻要他一動手,所有人都會指責他,就算明明知道是自己的孩子做錯。
不知道什麼情緒在作祟,我竟然不知覺的跟在他的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