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家滿門被滅,一場大火幾天幾夜都不能止,正如當年國師府燒起來的時候那般壯觀。”
榮國侯深吸一口氣,道:“當年國師府付之一炬,並非我所願,我也隻不過是聽命行事。”
鳳時錦臉上的表情極淡,道:“這一點我能夠理解,所以這一次鳳家的大火,也不是我所願,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鳳家夫人和鳳家大小姐不如你這般有骨氣,跪地求饒如螻蟻,從前我見慣了她們趾高氣昂的樣子,當她們跪在我麵前的時候,我還有些不習慣。”
榮國侯雙目充血地盯著她。
她黑白分明、仿佛不染這世間任何一絲汙穢的眼神緩緩輕移,落在榮國侯的身上,化作勾唇一抹輕柔的笑,道:“但是你我都知道,結果是無一人生還。我不能假公濟私,放她們一條生路,因為你是叛賊的緣故,鳳家理應是要被株連九族的。從今往後,大晉的任何一位顯赫的朝臣裏,都沒有一個姓鳳的了。”
榮國侯道:“那你呢,你身上流著的是鳳家的血,你的名字便是姓鳳,貴為一朝宰相,也不算辱沒門楣。”
鳳時錦緩緩笑道:“今日起,我不姓鳳,我姓時,叫時錦。鳳家是亂臣賊子之家,我不與你們為伍。”
榮國侯咬著牙根,道:“當年,或許我就不該留你一命,又或許,我不該讓你出生到這個世界。”
鳳時錦想起她娘的時候,唇邊依然帶著溫柔的淺笑,日子讓她變得不再如從前那般暴躁如狂。她說:“我娘是北戎人,北戎戰敗她將會淪為軍妓,這麼多年我也想問問你,為什麼要將她帶回來?”
良久,榮國侯回答:“一時興起。”
要不是那個時候,他一介鐵血軍閥會為了一個弱女子而動了惻隱之心,後來便什麼都不會發生。
可是帶回來了又怎麼樣,她娘始終是北戎人,是個身份低下的人,是不配進鳳家的家門的。榮國侯給了她一個家,卻沒有給她屬於這個家的半分溫暖。
她不過是個長得極美的尤物,讓榮國侯得空想起來的時候,拿她暖暖床。
鳳時錦淡淡道:“本來,關於我娘,我還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你。可是聽了你的回答,後麵的問題都沒有必要問下去了。”鳳時錦起身,穀風吹起了她的衣和發,她的眼神平靜如死水:“你根本就沒愛過她,否則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去。”說罷她轉身。
然她也沒看到榮國侯眼裏那轉瞬即逝的繾綣柔情。他也以為他或許沒有愛過,可是當真正失去的時候才發現,左右都不對的樣子。他衝著鳳時錦的背影說道:“若是那樣,你可能活到今日?”
鳳時錦頭也不回:“大概這就是你這一輩子唯一的失誤。”
在她遠離穀口的一瞬間,上空利箭齊發,榮國侯根本擋無可擋。那些箭支穿破他身上的盔甲,刺入到他皮肉當中,將他渾身都密密麻麻地紮滿。鳳時錦在回頭的刹那,見得榮國侯口中鮮血如湧,體力不支地曲了雙腿重重地朝她的方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