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地的生活,她一開始水土不服,又因為自己親手剪斷了愛情與親情,沉重的感情打擊之下,精神變得猶為脆弱。因而在麵對著高深莫測的董智傳時,她的病來得及時而凶猛。
她躺在床上整整兩個月,其間,隻有傭人和家庭醫生在她眼前頻繁晃悠,偶有幾次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坐在她的床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卻不是對她細心安慰,反而陰沉著臉,像一個惡鬼一樣對她又叫又吼,控訴她的軟弱與無知,吵得她不得安睡。
他們早已經搬到一處高級公寓,來的時候,根本連公寓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好像一倒下,就沒起來過。能夠下床走路的時候,已經是在兩個月後。
那日天朗氣清,她被亮堂堂的燈光晃得眼睛刺痛,掙紮著醒過來,發現平時總是緊緊關閉的窗簾忽然全部被高高地拉在一邊,露出落地的玻璃窗。晌午的陽光,最是刺眼,玻璃窗與大理石地麵反射出另一片耀眼的白光。
她的眉深深地簇在一起,有些有氣無力地叫了幾聲。沒有一個傭人回答她,她無法,隻能拖著沉睡太久而變得軟綿綿的身體下地去拉窗簾。
剛開始還有些暈眩,走了幾步,似乎好一些,她才慢吞吞地走到窗邊,把拉繩拉下去。驟然的黑暗,讓她眼前隻剩下一片血紅,她背轉身,閉起眼睛,靜靜站立在原地。
等到那片血色煙霧消彌下去,她睜開眼,卻看見門口處一個男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她:“你起來了?”
她沙啞著答辯:“嗯……”
那男子忽然幾步就走到眼前,撥弄她睡得鬆散的頭發,笑得格外開心:“那好,一起吃飯吧……”
她看著他的臉出了一會神,才恍惚地笑了一下:“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正好!”
她想,怪不得陽光這麼刺眼!她很想躺下去,繼續睡,嘴巴才剛剛開啟,身子已經不由自主地被他拉著走了。
她知道這次已經沒有退路,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早晚要麵對一起生活的現實。卻仍然想拖得一時,隻好遲緩地說:“我還沒刷牙……”
董智傳腳步不停,回過頭來,對她笑:“沒關係,我不嫌你口臭!”
方艾驚訝地停住腳步,沒辦法跟上他如此誚皮的表情:“吃飯前要刷牙……”
她的回答有理有據,哪知道董智傳竟反問道:“你躺在床上幾天下不來,吃飯之前,怎麼就不刷牙?”
“呃……”方艾急急辯解:“當時根本顧不上。”
“這就對,現在我也顧不上。”董智傳頭也不回地拉著她往外走,理直氣壯地道。
兩個人坐在餐廳的桌上吃飯。桌子不大,乍一看滿滿都是豐盛可口的菜肴,方艾坐在這頭,董智傳坐在那頭。
方艾回想著董智傳剛剛說的話:“你身體剛剛好,不能吃油膩的,所以你的菜都在那裏了。”
方艾後知後覺地端看著擺在眼前的稀飯和放在她手裏的勺子,用怪異的眼神看著碗裏大魚大肉,吃得津津有味的董智傳:“請問,這就是你要請我吃的飯嗎?”
她左手指著擺在她麵前的三道菜,一碟西紅柿炒蛋,一碟青菜,一碟絆碎肉的豆腐,雖然菜色很好,但一跟其它的一比,立馬黯然失色。
對方用帶著疑惑不解的眼神看他,董智傳一下子被逗樂了:“怎麼,不滿意嗎?”
方艾看到美食而迅速躥起的食欲已經跌到穀底:“哦……如果說不滿意,可不可以不吃?”她悻悻地說。
“當然不可以,我特地讓傭人把簾子都拉起來,就是為了讓你可以跟我共進午餐。”董智傳理所當然地道:“別忘了,現在你是我的女朋友。陪男友共進午餐,是你應盡的義務。”
聽過尊敬父母,愛護子女是每個人應盡的義務,可就是沒聽過陪男友共進午餐,是應盡的義務。這個真有趣!
方艾撇撇嘴,慢吞吞地拿起勺子絞著稀飯。眼睛盯著水煮魚紅豔豔的辣椒有些發直。
董智傳慢條絲理地挑了一塊魚肉,拿到鼻端嗅了嗅,道:“光聞就知道夠辣!”
她的口水立馬在口腔裏泛濫成災。趕緊糊一口白米粥震壓下去,才沒露餡。
董智傳好像胃口很好,每道菜,都細細品嚐,還特意跟她交流品嚐後的口感,她埋頭喝粥,不敢輕舉妄動,隻動了麵前的青菜豆腐,很是可憐。
最後一道湯,做得很香,一直到他們快吃完的時候,才有傭人送上來。熱氣從砂鍋裏躥上來,一聞就知道放足了料,香氣撲鼻,直勾引著肚子裏的蛔蟲鬧革命。
湯就放在兩人中間,騰騰的熱氣阻隔著兩個人的臉。兩個人就看著白煙不斷地上升,化為虛無的蒸氣,董智傳看到方艾雙眼汪汪,分外可憐的樣子,也許隻是因為隔著水霧看的緣故,卻還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方艾已經不管不顧,拿起放在砂鍋裏的微燙的大湯勺,迎著碗就是連續的幾大勺。然後,便是埋頭苦喝,惟恐被搶了似的。一碗不夠又喝了第二碗,這雞湯燉得實在是好,口齒流香,連腸子都被滋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