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德是明顯的吃了一驚,伸著兩根手指轉動著桌子上的酒瓶,臉色十分驚訝:“喔?你父親也是當初的涉案人員?那……說不定也是我認識的人了?”
犯罪分子與犯罪分子的兒子之間的惺惺相惜嗎?我撇撇嘴,幸好我還是了解範彌,知道他現在是一個已經脫離了正統世界的人,他跟蘇白祈一直在做的,是在保護整個人間的正常運轉。我掃了範彌一眼,很明顯他並沒有因為說到自己父親,曾經是一位涉案人員而產生什麼壞的情緒,仍然是興致勃勃的和方德聊起了當年的大案。
看著倆人你一言我一語聊的正開心,我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幹脆站起身走到一邊,繼續讀我的郭沫若首譯本《浮士德》,方德已經同意了,這可以算作我自己的收藏。
在我沉浸在美妙的詞句中時,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時至傍晚,兩個人終於談完了……激情飛昂的過去。偶爾從書中抬起頭,聽到他倆交談的一些隻言片語,我也將整個案件在腦海中還原了個大概。
“所以,你父親是……當年的重要參與者之一?”我們上了車,向著晉南城的方向出發,興許是年紀大了,在路上方德就睡著了,我側過頭看了眼正在酣睡的方德,然後小聲的問範彌。
範彌點點頭看了我一眼:“是這樣沒錯,怎麼?你不是沒興趣聽我們談這些,一個人跑去看書去了嗎?”
“也還是有一點點好奇啦,畢竟那案子那麼大,牽涉之廣,涉及之眾,在坊間可還有許多不同版本的流傳故事呢。”
“剛看完一本書就開始咬文嚼字了?”範彌打趣道:“其實沒有想的那麼複雜,都是因為控製不住貪婪的欲望罷了。”
“那你父親他……有沒有考慮出一本自傳?肯定可以賣的很好。”我瞄了一眼他正握著方向盤的手,手腕上露出部分和蘇白祈一模一樣的紋身花紋:“這個……是你自己紋的嗎?”
範彌揚了揚手臂,上衣衣袖縮了點,整個花紋都展露出來:“你說這個?”
“嗯。”
“不是,這個是幹這行的人都必須有的。”
幹這行?莫非……?我訝異道:“你是黑社會?”
“想象力很豐富,不虧是文學係……就是有那麼點不靠譜。”範彌笑。
我瞪他:“笑你個大頭鬼!不靠譜你個大頭鬼!”
“哎呀呀,白祈走之前特地交代過我,要小心點你,看來還真是……”範彌搖著頭,一臉怕怕的樣子,縮著脖子說。
“他說我壞話了?”我就知道蘇白祈走之前,曾拉過範彌說的悄悄話不是什麼好話,這倆人一肚子的壞水,果然是有什麼樣的朋友就有什麼樣的人,臭味相投便稱知己。
範彌點頭,又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怎麼可能是說你壞話呢?”
“那他走之前對你說的什麼?如實招來!”
“你真要我說?”範彌倒是挺認真的看著我,眼睛上下打量我半天。
“看路!看路!”我揮手。
他急忙轉方向盤,躲過了迎麵而來的一輛轎車,慣性帶著我在車裏使勁的晃蕩,身後在沉睡的方德竟然沒有醒,也是挺神奇的。
“我用了睡香粉。”範彌挑挑眉。
“額……用睡香粉是多此一舉吧?明明都答應跟我們上了車。”我額頭冒起三根黑線。
“要杜絕一切可能的意外事件發生。”
“比如……”我指著路前麵的一個寬闊路口處,幾輛警車橫在路上,正在挨個檢查每一輛過往車輛,路邊上已經停了不少車在等著檢查,還好在這個時間段,這條路上的來往車輛並不是很多,不然的話肯定會擁堵起來。
範彌一腳刹車,將車停在了路邊:“下車。”
他的話語不容置疑,我下了車,幫他把方德背在身上。穿過馬路走到旁邊的田地裏,我倒是很輕鬆,小麥基本已經被收光了,就剩下段段麥秸稈子杵在地裏,等著翻地的時候埋入地底,化成明年的肥料。
“呼……休息一下吧。”穿過了田地,範彌艱難的回身看了看已經消失不見的柏油馬路,喘著粗氣說道。
“嗯。”我們就席地而坐,反正在麥地裏走了這麼久,身上早都弄髒了。
歇了一會,我想起了範彌看到警車時的反應,警察設卡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怎麼範彌的反應這麼大?我有些疑惑的問他:“我還沒問呢,為什麼要下車走這裏?”
“我也不想,但是沒有辦法,要是不棄車的話,那我們肯定就要被抓回去了。”範彌仍然在喘息,用紙巾擦著額頭上的汗:“想不到他還挺重的,這麼多年流浪生活卻也沒見他瘦骨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