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原以為相守是個很可笑的字眼,世間因果輪回,萬物都有自己的命數。
人心本就是天下最難揣測的物什,能真正做到一心相守的人有多少?真心相愛的人,不是生離死別、天各一方,就是反目成仇、誤會間隔。
可現在,他終於知道原來他也曾渴求與一人相守,不離不棄。
世上終究沒有後悔藥。
在他找到弗廑的屍身後,看著那熟悉到刻骨的容顏,他還是忍不住流下了淚,忍不住後悔得心尖泛起了鈍痛。
如果當初他冷靜下來仔細聽弗廑的聲音,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味地懷疑。如果當初他在弗廑離開皇宮時攔下了他,而不是任他踏足那片有去無還的修羅場,是不是他就不會被人圍困到現了原身被敵軍捉去受那非人的酷刑?是不是就還會好好的站在他麵前,漫不經心的挑剔著他處理的奏折?他也就不會這般心裂掉般的撕痛?
原來過了這麼久,他還是沒有長大,還是像從前一樣任性,做錯了事總是想著反悔,信誓旦旦的保證下次一定不會再犯,卻總是照犯不誤。
可是,這回卻沒有下一次機會了。
姬珩閉上眼,兩行清淚滑過臉頰砸在地上,沉甸甸的。
“陛下,該回政事殿了。”門外有太監低聲道。
政事殿?又該處理奏折了嗎?
他看向窗外,黑沉的幕簾泛著悠悠的光,零星的碎光點綴其間。
是他該就寢了。
自弗廑走後,他就一直住在政事殿,連為弗廑修建的宮殿都從沒去過。
他不敢去。
他怕自己一旦去了,濃重的思念和愧疚心痛就會鋪天蓋地而來,把他淹沒其中。
可是,今晚他想去。
等到了殿門口,他忽然沒有了之前的勇氣。
半晌後,他才顫抖著手把門推開。
裏麵的布局跟他們在落雲穀時一模一樣。
他輕輕走進去,熟悉的場景令他恍惚間又回到了從前。
他轉過頭看向那棵他們常在下麵對弈的桃樹。
片片花瓣輕輕飄落,淡淡的清香讓那個桃樹下的人更清晰,連懶懶的笑竟也似從前那般撩動他的心。
“師父……。”他微微哽咽。
“不就是下盤棋輸了嘛,至於不好意思嗎?”
“快來,我的徒弟,肯定很快就會超過我的。”
記憶中,弗廑似乎沒有過這般溫柔的時候,可他還是受了蠱惑般,輕輕靠近。
大概沒有這麼笑過,笑出了淚。
大概也沒有這麼哭過,哭的這麼開心。
如果這是一個夢,我願永遠不要醒來。
如果這是一個劫,我願從此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