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難得幾回搏?
這隻是李奕所遇到的最凶險的一次,他的心誌在這種生死考驗中變得堅硬如鐵,在這生死存亡的逆境之時,唯有正視淋漓的鮮血,才是唯一的出路。
沒有淩雲之誌,沒有高官厚祿的誘惑,沒有對封侯拜相的奢望,隻有對生的渴望。
這一戰直殺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敵我雙方數萬人馬攪殺在一起,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不斷有人倒下,站著的人沒有休息而是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每個人都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殺光敵人,隻有殺光敵人,自己就可以活下來了,戰爭的殘酷在這一刻被放大到無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就是戰爭。
日落西山,雙方的鏖戰已經持續了幾個時辰,張獻忠的部隊數倍於李奕所部,隨著戰爭的持續推進,人數的優勢開始凸顯出來,李奕的部隊在戰場上被分割,被包圍,許忠、王允成、王必成各自帶領的部隊陷入了苦戰,每個人都要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部下們壓力大,李奕所在的中軍壓力更大,張定國乃不世出的名將,帶領的又是整支流民軍的精銳,攻擊能力不容小覷,隨著戰爭的進行,李奕的中軍越發的吃力起來。
李奕的雙手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隻是機械的揮動著手裏的長刀,刀鋒已經被敵人的骨頭砍卷了口,李奕隻得換刀再戰,戰場上的張定國也知道帥旗下的李奕關係到整個戰役的成敗,張定國一次次的親自帶隊衝擊著李奕的人馬,隻要殺掉李奕奪下帥旗,這場戰爭就將結束。李奕身邊的部隊一次次的阻擋著張定國的衝鋒,不斷的包圍與突破讓李奕身旁的部隊越來越少,李奕感覺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流失。
李奕與張獻忠帶領各自的部隊在潛山以東血戰,而在戰場以東十五裏的一處平原,左良玉帶領自己五萬大軍已經等候了。
“報,大將軍,李大人所部已經與賊軍交戰兩個時辰。”左良玉在自己的大帳內靜候,可他並沒有死等而是派自己的斥候隨時將前線的戰報傳回來。
“戰況如何?”左良玉淡淡的問道。
“前方戰況激烈,李大人所部損失慘重,如不盡快支援,李大人所部有可能全軍覆沒。”這個斥候雖然是左良玉的部下,可依然是大明的軍人,見到自己的同袍在前方廝殺,而自己的部隊則在一旁觀戰,心有不忍不禁建議道。
“大膽,軍國大事,豈容你多嘴,來人,拖下去,重責十軍棍。”左良玉聞言大怒,對左右親兵喝道。
跪在地上的斥候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一點惻隱之心給自己惹來一頓責罰,趕緊磕頭求饒,可左右親兵見左良玉絲毫沒有原諒的意思,上前把這個斥候拖下去重責十軍棍。
“將軍,難道我們就隻要袖手旁觀?”左良玉身旁的黃澍見左良玉重責報信的斥候,以為左良玉要作壁上觀,不禁出言問道。
“先生覺得救還是不救?”左良玉不知可否的問道。
“一切單憑將軍做主。”黃澍摸不透左良玉的脾氣,不敢妄加建議。
“先生過濾了,傳令下去,全軍開拔,派兩千騎兵作為前鋒,先去支援李大人,爾後五千精銳繞後截斷敵軍後路,我親率大軍壓上,這一戰我要取張獻忠的項上人頭。”左良玉起身拍了拍黃澍的肩膀,爾後對身旁的傳令兵說道。
“是我多慮了。”黃澍聽到左良玉發號施令,立馬明白了左良玉的意圖。
李奕出發前曾告知左良玉,要麼和自己並肩作戰,要麼來替自己收屍,李奕這是以自己的生命為要挾,逼迫左良玉出兵。當然,李奕與左良玉僅僅是見過數麵,兩人既不是門生故吏,也不是知交好友,至於交情更是無從談起,至於說李奕為何能要挾到左良玉,這還得從雙方的身份說起。
話說李奕是進士出身,是崇禎皇帝親自任命的朝廷命官,是洪承疇手下的糧草轉運使,李奕身後站著的大明天子,更為重要的是李奕身後還站著大明整個文官係統。雖然大明的文官並非鐵板一塊,很多時候文官集團內部黨派林立,充滿了你死我活的權力鬥爭,但這隻是文官係統的內部矛盾。而左良玉乃是武將,經過幾百年的發展,大明如今的軍事傳統乃是以文製武,一般的武官見到同樣品級的文官需行跪拜大禮。故而作為文官的李奕在前方與反賊血戰,而身為武將的左良玉在後方作壁上觀,如果李奕一旦有任何閃失,那整個文官係統的口水就能把左良玉淹死,因為這已經不是內部矛盾而是外部矛盾,是武將對整個文官係統的挑戰,那所有的文官都會一致對外一致聲討左良玉,左良玉深知以崇禎皇帝的尿性,很可能借自己的人頭來平息整個文官係統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