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纓絡站在湖的彼端,眺過微微泛起波瀾的湖麵,清楚的可以看見正坐在拉門全開的竹屋裏,與賈政麵對而坐的劉默。
她不知道他在和賈政聊著什麼,可她卻無法忽視掉那此時掛在俊臉的表情。
他的細長的眼微微彎了彎,似乎在笑,麵頰微側,白玉般的鼻梁在麵頰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線,晚風揚起他垂落在身後的發尾,絲絲搔癢著卻又撓痛著她的心房。
這笑容似乎千山暮雪之寒升起的第一縷陽光,似寂寞萬年響起的第一聲琴弦,直擊人心又醉人千裏。
在她的認知裏,他應該是淡漠流離的,是尊貴雍雅的,是冷漠無情的,是高高在上永遠不會被人觸碰的。
可就是這麼一個存在於塵世極端之處的男人,卻……
“蘇美人為何忽然鬱鬱寡歡?”身後,驀地響起了一個輕浮之中又帶著濃濃興趣的男子聲音。
蘇纓絡不想回頭,因為她知道站在她自己身後的是何人。
賈君畔,這個賈府的唯一少爺,雖是賈政收養,但卻一直被視為己出。
蘇纓絡能感受到賈君畔對她的興趣和討好,但她卻並不想過多的和他接觸,他雖在瑤藍仰仗著賈政順風順水,但和劉默比起來就完全是天壤之別了。
賈君畔自是能察覺到蘇纓絡的刻意疏遠,可他就是架不住對她有興趣,以至於不但沒有轉身離開,反而倒是更加的靠近了一步。
“蘇美人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悶悶不樂,不知道賈某可有榮幸能幫忙排憂解難?”
他越是如此的獻殷勤,蘇纓絡便越是介意劉默介紹她時候說的話。
劉默當時說:這位是將軍之女,在皇後身邊長大。
他給了她該有的地位和被人尊重的資格,卻狠狠的將她從他的身邊撇開,以至於在別人看來,她和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關係,不然如今的賈君畔,又怎敢如此放肆的跟在她的身後?
越是想,蘇纓絡便越是氣,冷著麵頰正要回身,卻忽而頓住了腳步。
既然賈君畔對她有意,那她何不趁此利用一下?
如此想著,蘇纓絡慢慢轉過了身子,臉上的不耐煩之色早已消失不見,一雙眼如春水一般蕩漾著勾人的笑意。
“實不相瞞賈公子,纓絡這次來主要是陪著太子妃回去省親,大部分的人已經由太子安排在了客棧,可是纓絡被太後寵壞了,總是住不慣,可太妃子的娘家纓絡又不好去打攪,所以……”
這話雖然婉轉,意思也足夠明顯。
賈君畔自是一點就透:“蘇美人若是不嫌棄,不知道可願意留在寒舍小住?”
蘇纓絡小家碧玉麵帶羞澀,咬了咬唇:“那多打攪賈公子,況且若是太子離開,隻有纓絡自己,未免傳出去有些不太好聽。”
賈君畔了然一笑:“蘇美人放心,不過是小事一樁,待我這就去稟明父親,留太子爺和蘇美人留下小住。”
“那還真是麻煩賈公子了。”
“幫美人怎麼算是麻煩?還請蘇美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瞄著賈君畔匆匆離去的背影,蘇纓絡猛地轉身,再次朝著竹屋看了去,當雙目觸及到那永遠謫仙奪目的身影時,眼中是勢在必得的陰霾。
不敢在劉默的麵前做手腳,不代表不能在劉默的背後做手腳,皇後曾經教導她,為了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是唯一的捷徑。
瑤藍,大司馬府。
深夜十分,終於收拾完屋子的丫鬟,和七巧一起住進了西側的廂房裏,獨留下花月滿一個人住在主屋裏。
破舊的床榻上,花月滿合衣而臥,看著斑駁的牆壁,唇角不由得溢出一抹苦澀的笑。
對這間屋子,她並不陌生,相反應該說很是記憶猶新才對,因為剛剛到大司馬府的頭幾年,她都是在這裏度過的。
被石子劃下滿滿‘正’字的斑駁牆麵,就是她的傑作。
門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虛掩著的房門被人由外向內的推開。
花月滿看著走進來的人,和她手中拎著的藤條,輕輕地笑了,坐起的身的同時,喚了一聲:“娘……”
秦知茹步步沉重的走到她的身邊,滿眼失望和埋怨:“阿滿,你怎能如此讓我失望?”
花月滿仍舊在笑著卻並不說話,隻是看著那在燭光下愈發明亮的藤條,呆滯著雙眸。
“好在老爺大度,不計較你兩手空空的回來,好在三姑奶奶為人寬宏,也不計較了你在府門口的莽撞,不然你的這些個錯誤若是當真被追究起來,可要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