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瑤藍皇宮的禦膳房裏雞飛狗跳,盤碗俱響,值夜巡邏的侍衛們瞧著那緩緩升起的炊煙,均是詫異不已。
可就在這些侍衛想要去禦膳房一看究竟的時候,卻被一條手臂攔住了去路。
侍衛們一愣,朝著那手臂的主人看了去,不過是一眼,便齊齊的跪在了地上:“屬下給太子殿下請安。”
司慕冉收回手負在身後,溫潤的眼掃過跪著的侍衛們:“你們都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們。”
侍衛們愣了愣,雖是詫異,卻也不敢抗拒不從,再次跪了安,匆匆朝著宮道的另一頭走了去。
站在一旁的沉毅,瞄了一眼禦膳房那忙碌著的身影,又看了看同樣轉身朝著禦膳房看去的司慕冉,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沉默了下去。
司慕冉靜靜的眺望著禦膳房碩大的窗子,漆黑的眼隨著那個忙碌的身影而來回作動著,明明俊秀的麵頰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可闊休下的一雙手卻死死的攥成了拳頭,任由指甲摳進了掌心,仍舊無動於衷。
他並不是平靜的,尤其是在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忙碌的滿頭是汗時,更不可能平靜。
他真的很想衝進去,亦或是把她拉出來,問問現在自己在她心裏究竟是個怎樣的位置,可是一想起她今日那義正言辭的指責,那毫不加掩飾的失望,還有那奮不顧身衝出房門的身影,他便是什麼都做不出來。
一陣夜風吹來,刮起了他的袍角,他終是緩緩轉過了身子:“走吧,沉毅。”
“主子為何不進去說個明白?”沉毅不懂。
司慕冉的麵頰仍舊蒼白,微微垂著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裏的痛楚:“既然她已認定,那麼我無論如何解釋都是多餘的。”
“可是……”
“沉毅,走吧。”
沉毅到了嘴邊的話,再次咽了回去,看著已然遠去的司慕冉,隻得無奈跟上。
一盞茶的功夫後,花月滿捧著大包小裹的走了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滿意足的朝著冷宮的方向跑了回去。
她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般,如此慶幸自己能找回失而複得的記憶,不然她又怎能知道瑤藍禦膳房的位置?怎麼知道瑤藍禦膳房過了子時便再沒有人值夜?
太醫院她是沒膽子闖了,不過進個禦膳房的還不算啥。
……
陰冷的寢宮裏,劉默忍著疼痛過後四肢的酸脹,平靜的靠坐在地上,頗為無聊的想著曾經在這裏發生過的一切。
他記得瑤藍的冬天冷得出奇,大雪紛飛,寒風刺骨,哪怕是站在屋子裏,也能想象得到那仿佛能凍進血液的寒冷。
可饒是如此,他仍舊喜歡靜靜的站在院子裏,感受著寒風的洗禮,看著雪花片片從天而降。
那個時候的他覺得冷嗎?好像並不會,因為瑤藍的天氣是就算是再冷,也冷不過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心。
可他終是病倒了,因為水土的不服,因為身體的極度匱乏。
他並不是一個總容易得病的人,以至於在瑤藍的那次高燒,他尤其的記憶猶新。
完全沒有任何預的燥熱將他瞬間吞並,就連喘出來的氣息都灼著肌膚,那時候的他有些無助的躺在隻鋪了一層薄褥的床榻上,無論是睜眼還是閉上,眼前均是天旋地轉個沒完沒了。
度日如年,分秒煎熬,他一個人在病魔製造的混沌世界之中,無法往前也亦不能後退,似無論如何走,等待著他的都是無底深淵,萬劫不複。
空空蕩蕩的寢宮裏看不見多餘的人影,因為是祭雪神的日子,所以寢宮裏的那些個宮人都早早的跑去泰和殿看熱鬧了。
其實就算是她們在這裏又如何?她們在與不在對於他來說,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同,或者說少了那些嘴碎的宮人們,他的耳邊還能清淨一些。
胸口的燥熱,讓他的喘息越來越急促,喉嚨幹裂的發疼,他想要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喝口水,可完全使不出力氣的身子,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椎一般,鬆鬆軟軟。
慢慢將不停冒著虛汗的手舉到眼前,看著那顫抖如篩糠的手指,他忽然有些懊惱,猛地垂下手臂,無能為力的閉上了眼睛。
算了……
他想,幹脆聽憑它自己抖去吧,如今的他早已狼狽到無處遁形,又何必還要執著於這片刻的懦弱?
一隻柔軟的手,忽然毫無預兆的撫摸上了他滾燙的額頭,他詫異的睜開眼睛,那蒙著手帕的臉龐便映入了他混沌的雙眼之中。
她似乎是跑著過來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在看見他睜開眼的同時,鬆了口氣:“你果然是小強啊!無論如何的病痛依然能夠保持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