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下學期,我收到了我有生以來的第一封情書。一張粉紅色的的信紙折成心形安靜地夾在我的數學書裏麵。我拿起它,惶恐而不安,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很快響起下課鈴聲。我把它藏在衣袖裏麵,像做了賊一樣偷偷摸摸跑到天台上。
我躲在無人的角落把信紙展開,有些笨拙的字跡,一筆一劃工工整整地寫著:
陳丟丟。我是你隔壁班的同學,我叫徐小萌。我第一次看見你是去年軍訓,你總是做不好正步走,每次教練說左你走右,教練說右你走左。我就坐在草地上看著你被教練單獨訓練。你走了一下午的正步,最後左右糾正過來了,卻又走成了同手同腳。全班同學都笑你,你默默低著頭,看起來很傷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你,你從來都不知道為自己辯解幾句。每次同學欺負你,你就忍著讓他們欺負。我知道你們班有一個叫蘇敏的,不僅撕你的書還扔你的鉛筆。
有一次我在天台上看見她把你的圖畫本撕成碎片往樓下扔。她那麼凶,一直拿不好聽的話說你,但你還是一言不發,隻是低著頭。你太讓我心疼了,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孩兒。從那以後,每次上廁所,我都會故意從你們教室走過。每一次都看見你默默地坐在課桌上看書。其他的同學有說有笑,而你卻從來不參與。
陳丟丟,是什麼讓你不開心呢?以後,讓我來保護你,可好?我想牽著你的手,跟你一起上同一所高中,考同一所大學。畢業後,我們結婚,生個像你一樣讓人心疼的女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對你好的。做我女朋友吧。
看到最後,我臉紅了。他的落款竟然是,你最親愛的徐小萌。
天啊,我竟然被表白啊。怎麼辦,怎麼辦。還記得上周三,我們班的許開給蘇敏寫了一封情書,直接被班上的同學高聲朗讀還引起了班主任的注意。許開和蘇敏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足足訓了兩節課。回來時,兩個人的眼睛都紅紅的。
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絕不能讓別人發現這封信,我要把它藏起來。我在天台上跑來跑去,最終把它藏在一塊石板下麵。藏好後,我就往下跑,跑到樓梯的拐角處,腦子裏突然回憶起一群男生比賽搬石板的畫麵。真蠢,如果下次還有男生比賽搬石板,那封信不就告知天下了嗎。我轉身又往上跑,從石板下麵把信取出來,像上次蘇敏撕我圖畫本一樣把它撕的粉碎。上課鈴聲響了,我慌慌張張地把那些碎片往樓下扔,然後慌慌張張地跑下樓,又慌慌張張地跑進教室坐下。
我覺得天都快塌啦。我實在無法想象,如果老師知道這封信,如果爺爺知道,如果班上的同學們知道了,我該怎麼辦。
我拿眼睛搜查四周,幸好,所有的人看起來都正常。蘇敏正在和她前排的女生說話。陳燃正趴在課桌上睡覺。英語老師拿著講義走進來,班長叫起立,陳燃沒有站起來。英語老師拿了一把粉筆砸向他。
“陳燃,你晚上幹什麼去了?”
我暗自慶幸,幸好這個最近很愛找我茬的人在睡覺。
陳燃懶懶地起身,臉上有困頓的睡意。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的我心虛,我很快把頭低下去,唯恐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一整天我都高度緊張,眼睛不安地盯著門口。我很擔心那個叫徐小萌的人會突然出現在教室裏,然後問我關於那封信的事。中午我也沒去吃飯,我就坐在教室裏,生怕隻要一出去就被人追在後麵叫徐小萌的名字。就像蘇敏一樣,自從許開給她寫情書以後。我們班的,隔壁班的,隻要認識許開的男生都會追在她後麵叫許開的名字。
好恐怖。
光想想都恐怖。
放學後,我第一個衝出了教室,一向衝在最前麵的許開都沒我快。我飛快地跑下樓,跑出校門,跑過地下通道。我沒去騎王小漢的自行車,我怕遇見陳燃。自從我的自行車壞後,我就理所當然地把王小漢的自行車據為己有。反正他家有的是錢,還有陳思思這個大神罩著,我怕什麼。
我當然不怕王小漢,我是怕陳燃。我怕他在我取自行車的時候像往常一樣捉弄我讓我遲遲沒法回家。這種事他已經幹過很多次了。有一次我還親眼看到他用針紮我的輪胎。
我也不怕他紮破了我的輪胎,我隻是擔心遇見那個徐小萌。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身邊出現的每一個男生都有可能是他。如果他當著全校師生的麵攔住我問我信的事,我肯定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