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在這小黑屋裏呆著,不見任何反抗,連動靜都沒有多少。

她一直仿佛一尊雕像般在牆角坐著,看守她的人以為她是絕望了,隻有赤練自己知道,她是在等待,等待一個可以親手毀了這裏的機會。

本就不該留戀過往的繁華。美麗背後,往往是危險的陷阱。

這幾天韓安好吃好喝地供著她,隻不過是在為獻祭做準備而已。赤練也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這些珍饈美味,她巴不得多占他點便宜。

赤練在暗中計劃著,等待著。

戰爭在數天後的一個晚上,終於爆發了。

當聽到外麵傳來的騷亂聲,那雙平靜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銳利,燃燒著仇恨與豔烈。赤練唰地一下站起身來,內力運轉,雙腳猛然發力,將小黑屋的門一腳踹飛而去。

不管怎樣,韓安,他該死!

如果有機會的話,赤練想提著他和郭舒君的人頭,去見母親。

隻是也不知道他們把母親葬在哪裏……

小黑屋門口的守衛見到她這凶猛的架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被赤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放倒。

赤練幾掌劈翻守衛,奪了一個守衛手中的劍,當作暫時的武器。

接下來便戰吧!轟轟烈烈地殺上一場!

赤練看向亂軍交戰處,那裏有兩撥士兵正刀劍廝殺,其中一撥士兵的服裝上有“韓”的字樣,想必就是隨韓安謀反的軍隊了。

就是他們了!赤練衝進了亂軍之中,看準身上有“韓”字的士兵就不顧一切地殺了開來,頓時慘叫四起。

手中奪來的那把劍直接被她當作匕首使用,刀刃入肉體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著,一聲未平,一聲又起,宛如人間煉獄。赤練卻顧不得這許多,哪怕身上濺滿了死者的鮮血,哪怕手腳都已經發麻,她也隻是不知疲倦地殺著。

我要毀了這裏,親手斬斷前緣,從此再不懷念。

記憶裏,她從未有一次殺得如此凶殘。

多年之後,參加過這一戰的朝廷士兵仍不能忘記,有一道沾滿鮮血的人影,在亂軍之中將反叛者一個個斬殺。他們隻依稀認得似是個女子,卻看不清樣貌。他們認為那是上天派來幫助他們平定韓家叛亂的女武神,因為她好像永遠都不知道什麼叫疲倦。

赤練越殺卻越覺得手腳冰涼,在凶猛的攻勢之下體力消耗得是如此之快。就連灑到她身上的血似乎也不再溫熱,整個人都仿佛沒了知覺,陷入了一個無邊無盡的噩夢之中……

在這個噩夢中,她什麼也改變不了,隻能看著夢裏自己不情願的一幕幕上演在自己眼前,她所能做得隻是徒勞的掙紮。

夢與現實在她的腦海中交融相彙。

隻有經曆過真正噩夢的心,才能被錘煉得堅如鐵石……

殺,殺,殺!

斬殺了不知多少人後,赤練衝進了後院。後院裏橫七豎八地躺了九具妙齡女子的屍體,血流遍了後院。這九具屍體,一張張全是曾經熟識的臉孔,有曾經服侍過她的,也有別的兄弟姐妹手下的,她們全都成了韓安布置陣法的祭品。

赤練感到,院中有一種極具邪惡之氣的強大力量即將成形。

“你還敢回來!”一把劍抵上了赤練雪白的脖頸,是獰笑的韓安,“我的陣法剛好還差最後一步了,哼哼……好女兒……”

他已經瘋了!

赤練淡笑自若,眼底深處卻是悲哀與憐憫,“想要我的血是麼?”

她手中劍一翻,在自己的手腕上割開一道刺目的扣子,“既然父親想要,女兒又怎能不給呢。”

一滴又一滴,從皓腕落於抵上,盛開如花。

院中隨著赤練血液的滴落,升起了一縷縷的黑煙,還伴有刺耳的嗡鳴。那種即將成形的強大力量,也在瞬間消失得沒了蹤影。

韓安的臉色難看得要命,這樣的情況,代表著陣法失敗了。他這些天精心布置的機關與其它東西就此毀於一旦。

“這是怎麼回事!!!說啊!!!”

聽著韓安聲嘶力竭的吼聲,赤練笑得猶如那日麵對太子般滴血的妖嬈,“尊敬的父親大人,也許您不知道,女兒的血可是有毒的呢……”

此刻站在韓安麵前的,不再是當日不諳世事的紅蓮,而是一個媚意橫生,卻渾身上下都是毒的女修羅。

她的血,可不是一般的處女之血啊……

“孽女,我殺了……”韓安咆哮道。然而還未喊出最後一字,一把劍便將他的身體穿透。

劍的主人,在赤練的眼中,如神一般高大。

衛莊……赤練滿足地笑了,而後眼前一黑,便暈厥過去。

她終究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