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牌
小說方陣
作者:銀輝
【作者簡介】原名吳仁輝;曾以吳銀輝、銀輝、小雨等筆名在《民族文學》《飛天》《廣西文學》《中國鐵路文藝》《遼河》《涼山文學》等報刊上發表過中短篇小說、散文若幹,有報告文學與人結集出版。係中國鐵路作協會員,南寧鐵路局作協理事。現在南寧鐵路局某單位任職。
1
覃鋼的手很臭,連續兩局的牌都七顛八倒的,第三局仍是如此,看來還得掏錢。打的是跑牌。原來是姚立跟他們打,覃鋼在一邊看電視。打了兩局,得了幾十塊錢吧,姚立說有事就出去了,三缺一,覃鋼是沒辦法了才頂上來的。覃鋼不大打牌,好在是兩角一分,純粹的消遣,輸了也無所謂。第三局果真又輸了,正在大家掏錢結賬的時候,段長兼黨委書記於曉申進來了,後麵還跟著姚立。於段很隨和很大度地笑了笑,然後才說,準備幹部競爭上崗了,你們不看看業務書,還有心思打牌啊?大家正不好意思在那,一聽這話,臉上馬上都蔫了下來。
這幾年的競爭上崗幾乎就沒斷過,每換一個段長就競爭一次,換一撥人,偏偏這幾年段長是走馬燈似地換,所以一天拿這幫幹部耍猴般玩來玩去,大家都厭了。
於段交代幾句後走了,姚立亮著個手電筒也跟在後頭亦步亦趨走了。工地離段部也就百多公裏,快得很。於段長一走,技術科的老趙說:反正領導不見也見了,繼續。說著他攏起牌,唰地幾下洗了兩遍,又繼續打。安質科的小李說:我看著姚立就惡心,年紀比於段大一大把,白天不在工地上反來攙於段,於段說不用的,你們猜他怎麼說?他竟然說照顧好您是我的責任,要的,嗤嗤。老趙馬上問:於段什麼反應?小李說:還不笑眯眯地就讓他攙了唄。老趙就無奈地搖搖頭,轉過來對覃鋼說:我說小覃哪,你書生氣太重,有些時候得向你們主任學學。覃鋼就笑笑,說:得了吧,那種事我學不來。小李說:覃主任,就憑你這“一支筆”,還怕了姚立不成,用不著那麼低三下四的。老趙說:有本事是好,即使人家不重用你,也得利用你,至少粥還喝得上,不像我,萬金油一個,說什麼時候不要你了,一腳就把你踹了。老趙原來是技術科科長,去年競爭上崗被擄下來的,八十年代的大專生,技術還是有一套的,都是一張臭嘴惹的禍。小李說:難說,這次你這副科就扶了正了呢。段裏盛傳覃鋼與於段關係如何如何,想必小李的話就是衝著這來的。而老趙卻搖頭說:有門路當然好,但我看於段不像汪段,認識你是個寶,或許於段更喜歡對自己服服帖帖的人。小李大不以為然,說:得了吧,好像你又看到什麼門道了。老趙就笑了笑,輕輕搖搖頭。不過老趙的話覃鋼還是聽進去了,他覺得或許老趙還真說對了,於段不是汪段,汪段不愛別人攙著。
覃鋼原來就認識於段。前年7月份,那時於段還是另一個兄弟段的段長,覃鋼帶了個由他撰寫的QC成果在於段所在的城市參加QC成果擂台賽,因為拿去的筆記本電腦出了問題,情急之下,他隻好向汪段彙報,由汪段給於段打了電話,才在於段那借了台電腦,最終那個成果獲得了國家級優秀成果獎。還電腦時,於段順便問了此事,他說得了國優,於段是一臉的羨慕,說要他的公司有他這樣的人就好了。那次的擂台賽,全局選派了兩個基層單位參賽,而且隻有覃鋼那個成果得了獎,於段的公司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後來於段剛調過來的那天早上,在操場上一見到覃鋼,老遠地就主動伸出手來跟他握手,噓寒問暖,老朋友似的,弄得許多人側目,於是都認定覃鋼是於段的人。
姚立的確是跟於段回公司了。三菱車上了高速路,速度一下子快了起來,姚立因為在酒桌上給於段擋了幾次駕,喝得差不多了,一上車就在後座眯起了眼睛。可於段還清醒著,他叫了一聲老姚,見沒應,又叫了一聲,姚立一下子跳了起來,應道“哎”。於段說:剛才小覃他們打的是什麼?姚立說:跑牌。“打多大的?”“兩塊1分吧。”於段似乎不相信:才兩塊?姚立笑笑:嘿,於段,你可別看兩塊1分,一局下來說不定四五百就不見了。它專門有種算法,把四家的分數都算出來,一局最多可以輸300分,那就是600塊啦。於段就哦了一聲:停停,又說對了,你回去趕個夜車,把今天林副局長來現場辦公的情況寫個報道給報社吧,再寫個信息報局信息中心。姚立連忙說:好的。說完於段就在副駕駛位上閉目養神了。
可姚立在後座上卻再也坐不住,他不便打電話,就發短信,叫辦公室幹事小馬一個小時後到辦公室等他。小馬是他一手拉上來的,之前在下麵的一線車間幹活,因為愛寫新聞報道,久不久在局報上露露臉,又是老鄉,就把他拉在身邊,小馬對他可說是言聽計從。
回到段部已是晚上差不多十點鍾。小馬已經在辦公室候著姚立了。在姚立辦公室裏,姚立把林副局長的視察情況大致說了,小馬則端坐在電腦旁不停地敲擊鍵盤。但是問題還是出來了,沒有林副局長的講話記錄。林副局長的講話不說要原汁原味,起碼要八九不離十吧,可就在林副局長在現場作指示那會兒,姚立正在忙進忙出,沒作記錄。姚立沒轍了,打電話問覃鋼。姚立先熱乎乎叫了兩聲阿伯之後,才笑嘻嘻問贏了多少?覃鋼在電話那頭笑說都快輸光了。姚立這才話鋒一轉,轉移到林副局長的重要講話要點上來。覃鋼找出筆記本,念給姚立聽,。完了姚立說:謝謝阿伯!對了,把輸掉的贏回來!
阿伯、阿奶是姚立的專用名詞,表現的是一種熱乎勁,男的叫阿伯,女的叫阿奶,無論長幼。當然,這種稱呼僅限於同事之間,且大都在套近乎的時候,那時哪怕你是二十啷當的小夥子,或者是十八歲的小妹妹。財務科剛調來不久的美女小玉,第一次給他這麼一叫,竟弄得滿臉彤紅,又羞又惱,之後他唯獨對小玉網開一麵,隻叫妹,一個字。妹,幫我審一下差費。妹,幫我給個東西給你們科長。小玉給他這麼一叫,臉很快就綻開了,兩人一下子就親近了。
小馬很快把消息寫好,打了一份遞給姚立。姚立看了看,之後興奮地吐著酒氣大聲說:好!大功告成!明早你立即發給報社,我也給報社牛編去電話。剛走到門口,又轉回來說:對了,你把消息的格式改成信息,明早發一份給局信息中心。這才走了。
可事情並不那麼順利。翌日早把消息發給報社後,是新聞部的主任楊編接的電話。楊編跟姚立不是很熟,不像牛編會替他操刀,看了之後,覺得消息的重點不突出,叫改好了再發過去。姚立臉馬上就青了,一句阿伯剛想出口,硬是死命咽了下去,連叫了兩聲:楊主任,那怎麼辦?於段叫我一定要見報呢,我死定了。楊編說:別急,你讓覃鋼改一下就成了。姚立一聽有門,馬上應道一定照領導指示辦!
姚立立即給覃鋼打電話,叫他馬上趕回來。覃鋼問什麼事?姚立說昨晚寫的報道被報社楊編退回來了,指名要阿伯您操刀。覃鋼一聽,說:不用,我在這上網,你把原件發過來就行。姚立說:好好。覃鋼來到小鎮街上,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網吧,上了QQ。覃鋼把原文看了一遍,心想怪不得被槍斃,運輸行業,工程項目本就不是路局的重點,又是一個副局長牽出來的報道,還洋洋灑灑千多字的消息,哪擠得上一張四開小報的一版?覃鋼馬上在QQ上改了,改好後直接在QQ上就給了楊編。楊編回了個Over,又問:不把你的名字也落上去?覃鋼說:不了。報社的編輯跟覃鋼都很熟,他們隔三差五地就會主動找上覃鋼,說沒重點稿件了,叫覃鋼弄一篇救急,還特別囑咐,留了天窗啦!雖說路局有幾十個基層單位,也不乏寫手,但他們都愛編覃鋼的文章,說覃鋼的文章不用費神,貼上去就成。
2
見覃鋼在網上,譚嬪問:回來啦?覃鋼說:還在工地呢。譚嬪說:在工地還能上網。覃鋼說:在鎮上的網吧,弄個資料。譚嬪又問:今晚回不?覃鋼回了個笑臉,說:想我啦?譚嬪給了個傲慢的表情,說:我是怕你在荒村野店裏弄出什麼緋聞來。覃鋼說:那麼不信任我?譚嬪說:誰知道貓改不改得了沾腥。覃鋼說:我還真就是一隻不沾腥的隻知道在你膝上撒歡的乖貓。譚嬪給了個撇嘴的表情,意思是誰信。覃鋼也回了個色迷迷的表情,才說:我要回去了就給你電話,忙了。
譚嬪是覃鋼的女朋友,在一家銀行的支行上班,也是副職。兩人認識於博客,譚嬪對覃鋼博客裏的一篇篇文章很是上心,加之博客上又見了覃鋼的照片,一顆孤傲的心就已經敗下陣來,所以在覃鋼的一句一起吃飯的邀請下,順理成章地就走到了一起。據也在銀行工作的一個朋友說,譚嬪有頭腦有闖勁,更仗著年輕貌美,工作才五年就爬上副職崗位,前途不可限量,可惜被你小子蹂躪了。說得覃鋼美滋滋的。交往一段時間後,覃鋼忍不住了就想上,譚嬪不肯,隻限於摟摟抱抱,還美其名曰這就是初級階段的愛情。譚嬪是在覃鋼認識她之前就有了房子了,雖然隻是兩居室型,認識覃鋼不久,就買了部車,是十多萬的別克。覃鋼工作比她早兩年,至今還住在單身宿舍。可譚嬪說:我就是剛還完了住房貸款,又貸車款的,怕什麼,你該讓銀行替你擔心才對。這讓覃鋼越發慚愧,感覺思維距譚嬪差一大截,就有了退縮的意思。誰知覃鋼一有了冷淡的跡象,就被譚嬪察覺了,一天晚上譚嬪把覃鋼堵在單身宿舍裏,問覃鋼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讓他失望了。覃鋼說:沒有哇,隻是最近比較忙罷了。譚嬪問:現在也忙?覃鋼就更不好意思了,因為就在譚嬪上樓前,才打電話給他,問他在哪?而他卻說出差,結果她上得樓來,卻見到他在他宿舍裏跟一個同事下棋。弄得覃鋼很尷尬。倒是譚嬪替他說了:你呀,謊都不會圓!其實你可以說坐晚一點的車走嘛——不過,你心裏的想法已經寫在臉上了。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覃鋼覺得已沒必要遮掩,幹脆就把自己的顧慮和盤托出。誰知一說出來譚嬪反又不幹了,譚嬪說既然一開始你還沒有看準我,為什麼早早地就要跟我上床?喔,管他呢,先上了再說,不合適拉倒——你是這種想法嗎?幾句話就把覃鋼逼上懸崖,退無可退,憋了好一會兒,才期期艾艾說:剛認識到你的時候,見你那麼漂亮,那麼溫順,我原想,你應該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子,可漸漸才知道,我們不管是物質上還是意識上,差距還是顯而易見的,我怕委屈了你……譚嬪馬上反駁說:首先你不能斷言我不是賢妻良母;其次別忘了我是什麼專業出身的,我對我追求的東西肯定是經過算計的,既然我有能力過上另一種生活,為什麼我還要委屈自己?這下覃鋼徹底理屈詞窮,隻好討好說:行行,知道你是學金融的,是理財高手,經濟界精英,得了吧。譚嬪這才破嗔為笑,順勢就給了覃鋼一拳。覃鋼看好時機,待譚嬪的第二捶送過來的時候,一把將手抓住,跟著就把人拉了過去,緊緊抱住,嘴在譚嬪的額上臉上不停地蹭,尤其是他剛剛抽芽的胡子,在譚嬪粉嫩的皮膚上抹來掃去,弄得奇癢無比,譚嬪便吃吃吃地笑了。就是那一晚,用現在的行話說,覃鋼才真正得手的。
覃鋼覺得該交代的交代了,就打算回去。回到段部已差不多下班,他忙了一會兒,剛想打電話給譚嬪,魯曉梅的電話卻來了。魯曉梅問晚上一起吃飯吧?覃鋼猶豫了一下才說好,又問哪?魯曉梅說十二橡樹吧。覃鋼說行。
魯曉梅是市一所小學的老師,人很清秀,也很溫柔,說話聲細嫩細嫩的,一口標準的普通話,聽起來非常舒服,這是覃鋼搖擺不定的主要原因。他覺得或許魯曉梅更適合他,甚至他還聯想到他們有了孩子後,魯曉梅是如何不厭其煩地教育孩子的情景,這使他心裏倍感熨帖。那時候他認識譚嬪已有一段時間了,是公司的李大姐主動給他介紹了魯曉梅,說是她一個姐妹的女兒,人絕對無可挑剔,保證可以永久使用,前提是在沒有確定之前,不許傷害她。有了這道聖旨,覃鋼果真對魯曉梅秋毫無犯,倒是接觸久了,魯曉梅有意無意地會用肢體向他暗示,他假裝木頭。
十二橡樹很幽靜,在小巷穿越大街的拐角處,價格不貴,適合工薪階層享用。覃鋼來到十二橡樹時,魯曉梅已經到了,見他進來,就淺淺笑著向他招手,告訴已經點了火鍋,一碟牛百葉,一碟黃喉,一碟蘑菇一碟豆腐,問覃鋼還需要什麼。覃鋼一見都是他喜歡的菜,就加點了一碟牛血,說這裏的牛血很嫩、是清道夫、很好吃。魯曉梅當然知道他的用意,就報以笑笑。
就在菜上來的時候,覃鋼一眼瞥見姚立和財務科的小玉也進來了。好在覃鋼坐著,姚立和小玉並沒有發現,之後兩人進了一個包間。覃鋼悄悄說:此地不宜久留。魯曉梅見覃鋼神神秘秘的,也四下望了望,然後低聲問怎麼啦?覃鋼說:我們主任和財務科的美女進四號廂了。魯曉梅臉上馬上有點不快,說:難道你還怕他們看見?覃鋼說:不是怕他們看見我們,是怕他們看到我們看見了他們。魯曉梅僵了一下下,才恍然大悟,連連說:那我們快點,吃完我們唱歌好不?覃鋼說:行。
誰知,就在嘉年華KTV的衛生間裏,覃鋼再次與姚立不期而遇,想躲都躲不掉。沒辦法,覃鋼隻好叫他跟他們一起玩玩。姚立說:好,等下我過來——我也是一幫朋友來玩的。不一會姚立果真就進來了。見隻有兩人在場,笑嘻嘻說:原來是二人世界呀,不打擾你們了,好好玩個痛快。又走了。
給姚立這麼一摻和,覃鋼和魯曉梅的興致都大減下來。覃鋼問魯曉梅:我們是不是也過去拜訪一下姚主任?魯曉梅緩緩說:不妥吧,我們是光明正大的,而他們是見不得人的,他知道我們可以,我們知道他就不好了。覃鋼想想也是,就繼續唱歌。但是唱著唱著,都找不到感覺了,覃鋼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就說我們回去吧。魯曉梅笑笑,邊唱著歌邊點點頭。覃鋼摁下結賬鍵鈕,馬上服務員就敲門進來了。服務員對覃鋼說:有一位先生已經替你埋單了,請問您還需要什麼嗎?覃鋼哦了一聲,說:不要了。揮揮手讓服務生走了。本來覃鋼想幫姚立埋單的,現在卻變成姚立替他埋單了。
公交車已經停運,兩人乘出租車,先拐到魯曉梅家,再回自己家。跟魯曉梅出來玩,魯曉梅總建議坐公交車,說其實速度差不多的,錢卻相差太多了,沒必要。而隻要跟譚嬪出去,隻要她不自己開車,從來招手就是出租車的,兩個人太不一樣了。
3
周一的交班會雷打不動。
先由各部門彙報上周情況,再由各主管副職針對問題作出部署,最後才是段長講話。於段見大家都說完了,笑著清了清嗓子,用帶著紫色的鏡片掃了下四周,這才說道:“我完全同意各位領導的布置,這裏我想講三點:一,競爭上崗的風已經吹了有一陣子了,人事科該著手準備,先發文,搞個推進計劃,現在是十月中旬,爭取一個半到兩個月時間,把幹部競爭上崗的事搞完,先中層(幹部)後一般(幹部);二,請保衛科發個文,從今往後,凡發現職工有賭博行為的——包括六合彩,我看這樣,發現第一次扣200,第二次扣500,第三次待崗處理。這賭博風不刹不行,你一個人一下子把錢都輸光了,一家人豈不跟著你喝西北風?這就是不穩定因素;這第三,大家看到報紙了嗎?周三的事,周五就見報,辦公室做事立竿見影,值得表揚!”於段說話時麵帶微笑,話語不急不弛,說到與誰有關時鏡片就往誰臉上刮來刮去,所以下麵的人都說於段的鏡片厲害,像飛鷹牌刀片。
交班會辦公室正副主任是鐵定要參加的,其餘部門隻有正職參加,另外再加上辦公室的小馬,小馬的任務是會議記錄。雖然,表揚辦公室覃鋼也有份,但顯然表揚的並不是他,於段不可能知道裏麵的實情。至於於段說的第二點,雖然沒有點出誰賭博了,但覃鋼懷疑是衝著那天晚上的事來的,為這覃鋼很糾結。
交班會後姚立把覃鋼叫到他辦公室,一見麵姚立就說:阿伯,換菜了啵,好正點。姚立見過譚嬪,卻沒見過魯曉梅。覃鋼笑說:什麼呀,就一般朋友。姚立不置可否地笑笑,轉而拿出一遝餐票出來,叫覃鋼以經手人的名義填報,再叫小馬當證明人,之後由他拿去給於段簽字。覃鋼問多少。姚立說5600。覃鋼見那麼多,麵有難色。但凡有業務接待,覃鋼基本上都是一次一單的,畢竟,領導見一下子報銷那麼多,即使心裏沒有疑問,也不高興,這點覃鋼懂。姚立說:沒事的,我會說是我們辦公室幾次的招待費,再說趁現在於段高興,大筆一揮就搞定。姚立叫他幹的事當然不好違拗,就接過來了,把一張張餐票粘貼好,再讓小馬簽上證明人,再還給姚立。
但是麻煩事又出來了。下麵一個車間在工地焊接東西,不小心讓火花濺到草叢裏,秋高氣爽,嗡的一下便燃起來了。幸好附近的村民及時趕到,在燒了一座山後終於把火熄滅,現在村民要求賠償。領導叫辦公室與保衛科去處理,姚立叫覃鋼帶一個保衛幹事去處理。覃鋼問領導給的是什麼幅度?姚立說盡量壓在3萬以內。據初步估計,可能要賠償4萬元左右,因為去年一兄弟單位也是不慎燒了村民的杉樹,結果賠了6萬多塊私了的。
現在的村民已非以往,個個刁鑽得很,覃鋼感覺很棘手。他忙向出事的車間主任詢問有關村屯的情況,把大致情況了解好了,覃鋼要了部車,和保衛科的老吳直接開到村屯裏。路過集鎮時又買了兩件當地出產的10元一瓶的酒,一條10塊錢一包的香煙,足有10斤重的一大塊豬肉,一條3斤多重的草魚。
找到屯長家,屯長下地去了,等了半天才回來。屯長一見那麼多好東西,臉一下子就綻開了。客套了一下,覃鋼先問屯長把失火的事往上報了沒有?屯長說:沒有,就等你們來處理咧,你們處理得好,我們就不報,處理不下我們隻好報。覃鋼心裏有數了,馬上抽出500元遞給屯長,說這件事你領導有方,帶領村民把火撲滅了,我代表單位感謝你。屯長更高興了,推辭了一下就收下了。接著覃鋼開始訴苦:現在公司怎麼艱難,已經兩個月隻發生活費了,現在事情不出也出了,我們肯定賠償,隻是你老人家在屯上德高望重,一言九鼎,希望你做做林主的思想工作,能少就盡量少點,行不?屯長馬上說:沒問題,應該應該。
通過實地勘查,燒了一座山林,共燒去杉樹205蔸,這205蔸成材的占一半,有1/5是秧苗。兩家林主也來了,對方的意思一個是杉林的賠償問題,一個是他們滅火的誤工費。誤工費很快達成一致,按當地打零工的價錢,50元一人,總共有21人參與了滅火,應該是1050元。現在焦點在賠償上,兩個林主開口每蔸200元,不論大小,這麼算至少要花掉40000元,那哪成!覃鋼說:損壞的杉樹有很多還是秧苗,再說即使是毀壞的成材樹木,砍下來賣了一樣可以換錢,不影響收入,所以我們沒法接受你們的價格,我還個價,不論大小,每蔸30元,如何?覃鋼拿眼睛望望屯長。屯長裝沒看見,眼睛望門外樹上吱吱叫的鳥去了。
這時候,屯長老婆從廚房裏走出來說:飯做好了,吃飯吧。於是吃飯。屯長跟他老婆和兩個孫女,兩個林主,再加上覃鋼、老吳和司機,坐了滿滿一桌。老吳在每個大人麵前放一瓶酒一包煙,說:每人至少一瓶,放心,我這有的是。屯長連忙說:不行不行,我不會喝酒,隻能意思意思。老吳說:那屯長隨意,剩下的每人至少一瓶。菜是他們拿來的,隻是少了些佐料,味道不是很好。兩條狗、一隻貓自始至終都在桌底下鑽來鑽去,偶爾還為一跟骨頭吵架,幾隻母雞在不遠處的泥堆裏撲騰玩耍,弄得塵土和嘴裏吐出的煙霧在空中絞殺。覃鋼端起酒,跟兩個林主碰了碰,說:我們工作沒做好,對不起了,我先幹為敬。說罷一碗一口氣喝完,之後又倒一碗,對屯長說:感謝屯長款待!更感謝屯長大力協助,我幹、你隨意。又一碗倒入口裏。屯長輕輕抿一口酒,夾一塊肥肉送進嘴裏,也沒怎麼嚼,隻見喉結一滾,嘴就癟了,接著用一張糙手抹抹嘴巴,再清了清嗓子,說:看得出,覃主任是爽快人,我作為中間人,就說句公道話吧,30元一蔸少點了,種樹也挺不易的——這樣吧,每蔸加20,你們雙方覺得行,就這麼定下來,要覺得不行,你們繼續商議。倆林主見屯長發話了,對望了望,就不再堅持,都點頭答應了。覃鋼一聽站起來,又一碗酒碰過去——幹了。隨即叫司機到車上把電腦和打印機拿來,打開機,把事先寫好的賠償協議書填上數字,打印出來,給兩個林主看。林主看看沒異議,覃鋼說那就簽字吧,錢我們明天保證送到你們手上,一分不少。
吃完飯回到車上,覃鋼長長舒了口氣,想著總算把一件棘手的事圓滿解決了。現在是明天一定要把錢送上,免得夜長夢多。果然,回來跟姚立彙報後,姚立非常高興,說辛苦了。就在覃鋼要踏出姚立的辦公室時,姚立彷佛突然想起來似的,說:明天局辦有人來檢查公文處理,你接待吧,我帶小馬送錢去就行。覃鋼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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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競爭上崗的紅頭文件已經下發,操作方式基本上按於段在會上布置的進行,考試,占30分;測評,占60分,其中民主測評30分,組織測評30分;競聘演講,占10分。同一競爭崗位從高分取,中層競爭不上下一般,一般競爭不上當工人。
覃鋼填的誌願是原崗,辦公室副主任。同時有兩人也填了這個職位,其中一個是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