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靈愣在原地,睜大眼睛看著那璀璨的光芒向冷章身上席卷而來。嚇的咬緊了嘴唇,冷章卻沒有害怕,伸手拂了拂她的頭發,向她笑了笑。
熒光在瞬間穿透了冷章的身子,隨之偕來的大風鼓起他的錦袍,他站在那裏雙目緊閉,頭上的玉冠破碎,長長的黑發順風飛揚在空中。他閉著眼睛,伸著雙臂,向後仰倒,懸浮在空中。
“冷大人!”歡靈大叫了一聲,就要去拉他。宗主在一邊看著,臉上是莫名的笑意。冷章虛弱的聲音響起,如同螢火呢喃,“別碰我。”
“靈兒可以試試。”宗主輕笑道,注視著冷章,“你知道麼?我的螢火此刻就在他的身體裏麵橫衝直撞呢,就想要找一個缺口衝出來。”
歡靈捂緊了嘴巴,看著冷章,心中就像有一群螞蟻噬咬,難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歡兒。我死後不必傷心,命中注定。而宿命已經來的太晚。”冷章緩緩說道,“聽話,到那邊去。”
他的手指已經無法彎曲,直直的指著一個地方。歡靈的眼淚從臉頰上流下,點了點頭。
宗主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當歡靈走到衡義的身體旁邊的時候,冷章的右手中突然就出現了一截鋼製箭頭。那箭頭從他袖中湧出,刺到了不遠處的牆麵之上,帶著他的身子也飛速離開。
他懸浮在牆頭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的人。上方冷月無聲。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倨傲而冰冷,就像是月中的仙人。聲音清冷的傳了下來,“宗主,冷章早就說過,冷章的陣法天下無二。誰也破不了。想在陣中殺了冷章,不論是誰,先留下你的性命。”
“冷大人,你真的要與本宗為敵麼?”宗主的臉色一沉,“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冷章嘲諷的笑了一聲。看著宗主向歡靈移過去的腳步,臉上的諷刺之意更甚,“宗主現在隻會用女人威脅人了麼?”
他說完後轉過身去,看著身邊的牆麵,一下下的敲擊上去。磚塊裂開之處是一根單薄的銀線,穿行於兩個牆體之中,漂亮如同星辰。
冷章癡癡的看著它,輕聲呢喃道,“這才是最美麗的。”
這個龐大的籠罩了整個總壇的陣法中,這個東西才是他那麼多年最為得意的設計。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隻要切斷它,便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全部都會變成廢墟。
他的手指輕觸,就像對待一位美麗卻柔弱的姑娘,銀線在他的手中泛出了光亮,滴滴點點,彙成了最璀璨的夜光。
冷章的手中耀耀發光,一切都越來越明亮,超過了地上的火把,越過了天上的冷月,淩駕於世間一切之上。
宗主仰頭看著上方,臉上的神色大變。突然蹲下了身子,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呼嘯聲起,萬物湮滅。
冷月無聲。
城牆早已倒塌。四周的一切都被埋葬在廢墟之中。
陽光明媚,鮮花姹紫嫣紅,周圍的一切都充滿著生機,散發著希望的味道。
歡靈眯了眯眼睛,似乎極為疲累。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總壇了。”歡靈說道,眼睛無神的看著遠處,“可我又回去,救下了冷章。”
而當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著要求冷章留下來的時候。一切悲劇才拉開了序幕。
“那個房間就是你們當時的住處吧。”音宜抿了抿唇說道,“我說的是。沒有見到宗主之前,你們住的地方。”
“是。”歡靈答道,本就明麗的皮膚在黑衣下越顯白皙,卻沒有多少神采,“冷大人布置好了一切,而當時我卻不知道。”
冷章覺得自己所受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懲罰,他也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該死,與任何人無關。
歡靈卻不這樣認為。她對周圍的人充滿了敵意。或是那次的無情殺戮,或是她從小在雪月經受的影響。她把人命,看的比什麼都輕。
一個美人,一個看起來滄桑醜陋的老人,兩個人在一起與周圍的一切看起來如此格格不入。於是在布滿了醜惡的黑夜。有多少醜陋的皮囊悄悄的進了他們的房間。
從此便沒有出去過。
那裏成了惡靈的聚集地。
音宜坐在一邊。聽著前方年輕的女子訴說著她的殺戮,看著她無神的眼睛,心中突然有一絲憐憫劃過。
跟冷章在一起後。沒人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她的親人是被自己所愛的人所殺。她選擇了麵前看似溫暖的一切。但是,她的心中,怎麼會沒有仇恨。
或許在沒有月亮的黑夜,或許在冷章熟睡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的站在這個人的麵前,手中握著匕首,卻把它深深的插進了自己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