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也不想放棄嗎?就到這裏吧,我已經失去耐性了。”語氣裏滿是落寞。
尖銳的牙齒自荊棘後麵閃電般探了出來,它一口咬住蒼鷹的斷翅將它拖入棘叢,溫熱的液體飛濺開來。
黑色的荊棘被血纏繞著,山澗的泉水哩哩啦啦,烏雲後的大雨淅淅瀝瀝落下。
少年渾身是血,他急促地呼吸著,仰麵朝天躺倒在地。雨水滴答作響。綢緞般華麗的長發自他頭頂上空垂下,滑過他的臉龐。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驚若天人的臉,五官如畫般精致,妖嬈又宛如鬼魅。
“把樸秋……還給我……”他幾乎痛的不能呼吸,卻依然用著最淩厲的語氣說道。
“你是他的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元神?”容顏絕色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聲音也不含任何溫度。
“我是……殿生,自然,自然聽過你的名號,那家夥,是我的……朋友……”
曾經聽說神道會與六合仙向來不睦,輝夜知道此時暴露自己的身份有多麼危險。
六合姬的眼神突然冰冷,她的聲音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鄙夷:
“哦?朋友?那你代替他死,我就放他一條生路。如何?”
輝夜無力的閉上眼,他將頭轉向一旁,片刻又將頭轉回睜開眼睛。
“好。既然如此,……殺了我。”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看到六合姬的眼睛中突然大雪彌漫,密布著氤氳的霧靄。她仿佛失神般愣了許久,囁動著嘴唇仿佛想問為什麼,少頃,她低頭看了看眼前少年蒼白而俊美的麵容,起身將他放過。
“這麼說,你相信自己能成為比我更好的老師教他習道?”
“什麼?你是說……你收了,樸秋為徒……?”輝夜的氣息越加微弱。
六合姬沒有說話,她揚手拂了拂火紅的袍衫,飄然轉身向著林外翩躚隱去。
“原來……是你……”輝夜用氣若遊絲的聲音說道,然後慢慢閉上了眼睛。
樸秋住的地方是石砌的一座小屋,屋內的環境清雅而潔淨,還有幾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小屋的右手邊是一張鋪著草席的床,床身很軟。少年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於是起來趴在窗口向外張望。窗台上嵌著一顆顆光滑的鵝卵石,摸上去很涼很舒服。夜深後,天空中泛著朗星,月亮很圓,月色下山穀中起伏著層層疊疊的花浪,很像波濤洶湧的水麵。遠處時時傳來布穀鳥的啼叫聲,在空曠的穀間不斷回響,越傳越遠,還有成群的小鳥拍打翅膀的聲音。
不可思議,樸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留下隨著箴土爺爺的師父習道,為什麼爺爺的師父會是那樣年輕的一個女子?想到終於能夠慢慢解開‘道’的謎題,心裏著實帶有幾分緊張與興奮,自己終於能跨入輝夜所在的領域了,不知道輝夜現在何處呢?不論如何,與六合姬下的賭注不能輸,必須學到厲害到足以成為殿生的道術,要進入朝廷,總有一天會救箴土爺爺醒來。
寅時過半,天色微明,山穀間飄蕩著濃濃的霧氣。樸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他在屋裏已經再也待不住了。
樸秋在清晨的山穀間散步,一直走到一片長滿睡蓮的池塘邊。不像深頸山上高大的林木成群,這穀裏的植物多是半人高成株狀的花朵,紅的,紫的,黃的,形態也千奇百怪。唯一的樹木像極了深頸山上的桃花,然而與其說是桃,那花朵的樣子卻更像櫻,樹身也比普通的桃樹高上許多,那樹枝幹的顏色並沒有什麼特別,花朵卻純白而清透,美得好似冰雪雕琢而成。最有趣的是出現這種花樹的地方旁邊總是會出現另一種樹,那樹的形態與這種花樹極其相似,顏色卻恰好相反,有著白色的樹身和淡粉的花瓣。
微風吹過花朵間發出簌簌的聲音,帶來一陣熟悉的氣息,極似冰雪的味道。樸秋在這種花樹前久久地駐足,直到身後淡淡的聲音響起:
“這種櫻樹氣香而清,落花似雪,故名雪櫻。”
“六,六合仙人!”樸秋驚慌地回頭,看到一襲紅袍的女子站在身後的雪櫻樹下,絕塵豔麗。她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白色花朵,麵容間有幾分寂寥。
“從今天起你叫我師祖。”她說,接著又轉向那棵雪櫻旁邊的白色樹木:“這種樹名叫子木。一棵子木的根須總是在地底下與一棵雪櫻相連,無論兩棵樹相距多遠,若是一棵死了,另一棵也會很快幹涸。”她似乎在對樸秋說話,然而聽上去卻更像自言自語。